她一夜未合眼,又前所未有地说了这样多的话,于是此刻便自然感到眉心隐隐有些生疼,一时不由得伸出手去,垂眸间揉了揉。
让她头疼的大部分事,其实都已经在此刻前翻过了篇。江心亭得到了蔺吹弦应许放手的承诺,也知晓了她将在一月内离山去往朝南的消息。
这些话纵只是个承诺、甚至还并未践行,却已经令江心亭感到了安心。
蔺吹弦的心结由来已久,几乎已经融入了她到如今的大半生命,一时难化、刻入了骨血。江心亭甚至相信为了这样的执念,她能够放弃任何人与事,包括自我。
这样的情意无论如何想,都终究是扭曲又令人痛苦的束缚、是沉重当脱的枷锁,而非温柔的爱。
江心亭等她回山等了十余年,如今一朝终于得偿所愿,便更加不论如何也不愿放过这解开她心结的机会。
为此,她不惜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也一定要让蔺吹弦有放开手的觉悟。
这一夜促膝长谈过后,不论蔺吹弦的许诺是发自真心或留于表面,江心亭都已经向她明确表明过心意。
“我只是你的师姐,不是你的母亲,更不是你的未来。你想看到我一生安乐无虞,我又何尝不是我不需要你像是护着孩子一般护着,更加不需要你为了我去舍弃什么。不论有什么问题,我想我都能够同你与栩儿一道面对。若是往后再有何变故,即便是让我离开这方落云山、远去云溪地,我也会接受。”
“”蔺吹弦闻言只是静默,并未表示出江心亭曾预想过的挣扎与反抗,甚至连辩解也未多言一句,而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或许她也是累了的。江心亭安然回望间,终于也从蔺吹弦眼底找到了疲惫,而不是这两日以来她始终伪装出的无恙。
一夜过得太长又太短,仿佛发生了许多事,又仿佛让人什么也抓不住。
江心亭太久未曾歇息,一时眉心连着额角都微疼了起来。
然即便如此,她却也毫无起身的意思,而只是默默回想着,径自揉着眉心,腰身微软了下来,手肘支在身旁几案上。
“湘儿。”
好半晌过去,她依旧是垂着眼睫,音调极低地唤了一声“我累了。”
这近乎呢喃的一语过后,吴云一立刻从屏风后的地面上跪坐了起来,又撑着地面站起身,随即不过三秒,便已经无声地绕行到了江心亭身前,缓缓俯身跪了下去。
她像是忘了此间究竟是何处境,也不再顾及自己于情于理究竟是否该出现在这里。
在江心亭那一声柔弱更胜往常的“累”后,她便即刻将心下千万种意绪都一律抚平,令她几乎万事不顾,只看得见眼前吐息细弱、倚靠在桌边的一人。
“师父。”她微微抬眸看着面前江心亭的脸色,极轻声地回了一句“徒儿在呢。”
“便知你在。”江心亭仍旧是垂眸揉着眉心,右手动作间,被掩盖住的唇角却隐约翘起了一丝,只是声音入耳仍旧波澜不变“还以为你便从来都是那样守礼。今日倒是狐狸尾巴露了个透。”
吴云一闻言,便也当即知道师父这是在揶揄她偷听,一时便不由得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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