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反常,上去过问:“你怎么了,半夜三更跑下来喝酒,还唉声叹气的。”
景怡无精打采瞟他一眼:“没什么,睡不着想喝点酒。”
“出什么事了”
这话貌似关心,说者眼中却隐然闪着期许的光芒,景怡不吝用恶意揣度冤家,冷嘲:“你就巴不得我破产是吗?”
“切,关我什么事。”
秀明见人喝酒跟着嘴馋,拿来杯子让他给自己倒一杯。
景怡不情不愿照办,看他喝得美滋滋的,心里更不是滋味,禁不住想传播苦恼,问他:“老赛啊,你平时干过什么坏事吗?”
秀明警惕地打量他:“干嘛我行得正坐得端,从没坑过人害过人,这点肯定比你强。”
景怡勉强露个笑,又问:“那让你干好事,你乐意吗?”
“干好事是积德行善,我当然乐意。”
“如果行善会让你付出惨痛代价,你也乐意?”
“什么行善需要付出惨痛代价?”
“比如见义勇为,救了别人,自己家破人亡了,你肯吗?”
秀明开动脑筋想了想,回答:“那得分情况,假如牺牲我一家,能保卫千万家,我就愿意。”
他在景怡心目中的形象历来有勇无谋,考虑问题的方式和草履虫差不多,于是提醒:“真的假的”
岂知秀明有一套逻辑:“是对不起,但也拯救了更多人和他们的老婆孩子啊,人还是得有点牺牲精神,要是凡事都首先想着自保,哪儿来那么多烈士啊,社会也不可能进步啊,你说是不是?”
景怡陷入被动,试图否认他这种政治正确的观点,再次设问:“站在集体的利益考虑,你这种想法是没错,可对于个体来说就太不公平了,每个人的权利是平等的,谁都没资格强迫他人接受牺牲,不是吗?”
他潜意识里其实是在为自身辩护,以逃避令他痛苦的内疚。
秀明向来不能靠言语取胜,这回如有神助地流畅反驳:“你这不是说废话吗?牺牲本来就是自愿的,那不愿意的就拉倒,这本身没什么,但是拉倒之后还要叽叽歪歪给自己找理由的就活该挨骂了。打个比方说吧,你看见有人掉水里边了,但自己不会游泳或者怕死没下水去救,事后闭嘴就完事了。如果说怕受良心谴责,或者怕被别人谴责,而找一大堆理由为自己开脱,那就纯粹矫情又欠抽。为什么?因为这是在妄图否认牺牲是一种美德,把懦弱自私推到和牺牲同等的位置,偷换概念,拉低道德水平线。对这种人我坚决鄙视。”
一席话尽情尽理,威力胜过一百个耳光。景怡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听大舅哥讲经论道,竟有些佩服他那朴素的道德观,怪道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简单耿直的人每每凭热血行仁义之事,而越是心思细腻见识深远的人越容易思前想后裹挟私心。
他哂哂道:“你说得有道理,思想觉悟很高嘛,不错不错。”,又开了一瓶酒,主动为对方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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