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北辰已经在陆颖的书房坐了一刻钟,一杯茶动也未动,渐渐的凉了下来。
陆颖除了开头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冯北辰的回答后,便也不强她开口,只是一心做在她的对面用笔在纸上钩钩画画,连抬眼看她一次都没有,中途她甚至还去了一次文事房。
等她再回来又坐了一刻钟,冯北辰终于肯开口了。
“霞晓是个子很温和的孩子,甚至有些过于温和。东平总说她这子将来若是独立处事,难免要受人欺负的——因为肖河那次事件中,霞晓、东平、君江、乐天都是受过伤的,那以后大家都走的比较近,我因为偶尔去照顾我隔壁院子的那几个,也认识的这她们几个,也许是因为在这几人中我年纪最长,所以她们几人对我要多一份敬重,有遇到难题的时候会来征询我的意见。”
“一个月前,霞晓来找过我。”
陆颖虽然早料到冯北辰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这个看不顺眼的山长,但听到这里,眼睛还是一亮。
若是换了旁时,冯北辰铁定要好好钓一钓陆颖的胃口,借机报复一下以前的恩怨,可惜此刻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只是略讽刺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道:“霞晓那时神色有些不定,跟我扯了很多有的没的才结结巴巴地说她对林副山长有些担心。”
果然和林旭有关!
陆颖手指到桌上冰凉的玉石镇纸,慢慢地握紧:不知道厉霞晓到底听到了什么,竟然要被灭口。
“霞晓说,那天刚刚下课,她出门晚了些。几乎所有的学子都走光了,她才离开,却听到书院的走廊的镂空墙壁另一头传来林副山长的声音,她似乎是在和某个人激烈的辩驳什么,语气十分严厉,仿佛是在威胁另一个人。”
“威胁?”陆颖拧起眉头,“威胁谁?”
“我也问过霞晓,她不肯说。我那个时候要是多问一下就好了。”冯北辰的脸上浮起悔恨的表情,“我接着又问了她林副山长说了什么?霞晓却想了很半天,又说算了,院务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学子能管的了。而且她说,相信即便林副山长有什么,你——”冯北辰抬起眼睛,盯着陆颖,恶狠狠地说,“你陆山长这么厉害,一定能够应付的!”
头一次听见有人对自己信心这么足,陆颖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心里泛起一股愧疚的感觉。
陆颖一直感觉到老师对她的期望,代老等人对她的期望,还有身边好友对她的期望,却没有意识到,随着这几个月她在书院里令行禁止,她个人的威信也开始成长。以前大家对她的新人是建立在她是李凤亭的弟子这个身份上的,而现在,独属于她自己的威信正一点一点的开始浸入花山所有学子的思想里。
包括冯北辰,这个对她厌恶到极点的人,竟然也肯主动来找她。
不论怎么讨厌她,她信任她。
她们也都信任她。
陆颖无形中就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担子原来比自己想象得要重得多。虽然是做同样的事情,可是当那么多双眼睛期盼的看着你,那么多人的希望都落在你的肩膀上,她忽然就发觉原来自己肩上压力是如此沉重。
威望越高,期望越大,压力也就越大。
陆颖突然就有点找到老师曾经走过的路的感觉:老师也是曾经背负花山上下的希望走去的人。
现在她也终于踏上同样的路,踩着老师脚印,一步步向前,向上攀登。
霞晓,对不起,我该更早些警惕林旭的。是我太天真了,认为林旭只会在谋诡计上下功夫,却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诡计之外还有屠刀的存在,而对方却不是害怕双手染血的人物。
没能保护好你,是我的失职!你的仇,我记下了,一定会百倍十倍的报偿给害你的人!
“如果霞晓的死与你所提的霞晓意外听到林副山长有关的话,为什么霞晓在一个月后才出的事?如果霞晓听到的内容真的足以致她于死地,对方应该会害怕霞晓将听到的内容泄露出去。”虽然此刻林旭最大的嫌疑人,但是此刻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什么,陆颖只得继续询问以查找线索。
“她们并不知道偷听的人是霞晓。”冯北辰肯定的说,“霞晓说,她当时听的时候虽然因为吃惊弄出了点响声,让对方察觉,但是因为隔着一道墙,所以没有被看到。她听见林副山长和另一个人连叫了几声‘是谁?”,所以十分肯定。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借着墙的掩护跑掉了。”
“这她的相貌并没有被人发觉?”陆颖心道,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林旭之所以迟了一个月没有动手,肯定是在彻查到底是偷听她们对话的人是谁?只是这样一来,她们没有看到偷听之人的相貌,如何又能发觉她的身份呢?
陆颖忽然问:“霞晓当时跑得时候,是否有遗留下什么贴身物件?”
“遗留下?这没听霞晓说过。”冯北辰愣了一愣,凝眉细细回想,神色猛变,“我曾听东平说过,霞晓掉一把扇子。”
“扇子?”
“恩,东平当时还是开玩笑说的。那扇子本没有那么贵,可扇套却是霞晓父亲在她离家前亲手绣的,她父亲是南夷族的,南夷绣的花纹很特别。扇子丢了以后霞晓心疼了好几天,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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