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海怀山望望江自修。这一老一小哭成团,丹青还跪在地上,回头又得自己收拾残局。
江自修过去把丹青拉起来:“先生,久别重逢,应该高兴才是。孩子还病着呢,咱们有话慢慢说。”
因为要赶着筹备腊月十八的“新春赛宝大会”,留白和江可的婚礼定在十一月二十六。
丹青回来的时候,也就只有二十天了。
留白早已没有家人,由王梓园出任男方家长,替他出面过文定,送彩礼。他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又有一众师兄弟慷慨解囊帮衬,居然也张罗得像模像样。丹青托罗纹从自己账户里提了一千两银票,直接交给男方总管水墨师兄,算作礼金。
江自修以江家产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给女儿陪嫁,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将来他们的孩子得由他挑一个随母姓。老江这意思很明显了,百年之后,这份产业就交给女儿女婿打理,压根儿不再指望儿子。
说起江通,更有意思。去年半路出家的舒至纯,不过借了两本参考书籍复习几个月,就考上了第一榜第七名进士。而他这个职业读书人,冲龄启蒙,十年寒窗,居然毫无建树,大受刺激。从此缠上了舒至纯。少年人火力壮啊,完全无视至纯哥哥冷若冰霜的脸,只要有机会,便死缠烂打求他指点一二。
自从三月里舒至纯兖州上任去了,江通埋头苦读,秉烛挑灯,幸运的低空飞过春试,又吊上了秋试录取的榜尾——世代临仿的江家,竟然连出了两个进士。
更要命的是,这不知死活的江通,瞒着他老爹,跑到吏部写军令状,说自己通晓海外事务,擅长与夷蛮打交道,硬是争取到了年后去淄城舶务转运司任职的机会。本来他对妹妹的婚事热情一般,听说至纯哥哥会回来,早早的就回乾城老宅等着了。
江自修瞧着儿子提起舒至纯就两眼放光,心中郁闷得一片茫然。一个女儿,已经嫁给了自家弟子,现在儿子也迷上了自家弟子——但愿这小子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否则全部自产自销,真不知该得意,还是该悲哀。更何况,舒至纯那不单是一座冰山,还是一块铁板哪。
除了江自修夫妇儿女,在京城的主要人员也都回了乾城,筹备婚礼。
水墨、留白、罗纹、丹青四个重聚首,自是说不尽的兄弟情谊。
十一月二十三,鹤哥、生宣、玉版这“异域闯荡三人组”,紧赶慢赶,风尘仆仆,带着无数奇奇怪怪来自异域的物品进了门。
十一月二十五,已是正六品朝廷命官的舒至纯赶到乾城。
此外各地分号的重要成员,自十一月中旬开始,也都陆陆续续到了乾城江家老宅。
当年一起学书画的十四个孩子,除去早夭的飞白,半途出事的瘦金,北撤途中失踪的蕉叶,留守豫州分号的紫毫,聚齐了十个。他们中有些人,已经是整整十年没见面了。在柜上当差的三人,紫毫很快要升大执事,章草、熟宣也已是执事身份。
渡尽劫波兄弟在。
如此足矣。
婚宴将在老宅举行,洞房设在东厢院子。新娘子三天前就去了相隔十里的江家别院,等着花轿到日子接过来。
头天晚上,按照当地风俗,得找新郎官的未婚兄弟在洞房睡一晚压床。
江自修把留白之外的九个人叫到屋里一审,结果只剩下自律自守的舒至纯和纯洁无瑕的罗纹。
章草、熟宣入世早,老练成熟,成亲两年了,章草孩子也已经半岁。七个搞技术的弟子,水墨丹青不必问,异域归来那三人,个个忸怩不安,就连看起来文静又端庄的玉版,被东家问到的时候,也只能红了脸低着头:“我我我……”
江自修心情复杂。儿女大了,都不中留啊。这些水灵灵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江家花大心血力气栽培出来的?那般用心的教养,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早养出骨r_ou_之情了。只可惜了死掉的几个……世上的事,怎能不打折扣呢?留得住这些,已经幸之又幸了……
最后拍板,由硕果仅存的舒至纯和罗纹共同承担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生宣笑:“你俩可得加油了啊,谁落后了可就找不着人压床了。”
鹤哥笑得更邪:“至纯要做圣人,且由得他。罗纹啊,哥哥明天就带你去开眼界。”
一片嘻嘻哈哈。
这一觉还没睡到五更,压床的两人就被前来铺房的大婶大姐们轰了起来,还不小心让这些泼辣大方的婆姨吃走不少嫩豆腐,跌跌撞撞爬到西厢院子厅堂里。
兄弟几个都没睡,正在这彻夜长谈呢。除了预备做新郎官的留白被拉走上头去了,其他人全在。
看见他俩披着里衣狼狈不堪的进来,众人哄堂大笑。
章草、熟宣冲鹤哥、生宣一伸手:“愿赌服输,拿来吧。”
后两人不情不愿的往外掏银子,一边嘟哝:“不公平啊,你们两个故意赚我们……”
“这就显出已婚人士的优越x_i,ng了,哈!”章草全无一点当爹的样子,把银子抛起来又接住。
刚刚坐定的两人听明白了,合着这伙人正在打赌他俩什么时候起床呢!
水墨看看旁边裹着被子缩在太师椅上的丹青,笑眯眯的这个瞅一眼,那个瞅一眼,脸色却已经白得很了。
“至纯,你送丹青进去。”
“我不嘛,师兄,让我待在这儿——我舍不得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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