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利平温言道:“你人品武功,算得上如今江湖中的第一等人物。俞家老大从前执意不许你认祖归宗,未免却也显得心胸窄了。你如今为他夫妇两个报仇血恨,则你回归本家这一件事上,又有哪一个能说一个不字?”
俞清咬了咬牙,道:“薛二叔,你一番好意,我自铭感在心。只是杀害俞洪和我义妹之人,确实不是毕方……他过去数度手下容情,饶了我不杀,我今日向他动手,是为不义。”
薛利平冷笑一声,道:“你同这恶贼却讲起义气来。我听说你先时同他联手,破了金乌派的金冕白驹阵,所用便是他自朱曦阁盗来的剑法。——我倒不知,你两个几时候结下了这般深厚的交情?”
俞清不觉脸上变色。薛利平森然道:“俞清,自古正邪殊途,你自己可要想得明白了。”
毕方忽地踏上一步,道:“薛利平,俞清早是我手下败将,你迫他跟我动手,那有甚么用?你号称江北剑法第一,做甚么不自己上来?”
薛利平冷森森地道:“杀你这等奸贼,平白污秽了我宝剑。”一语未了,一道殷红光芒飞起,毕方挥刀斩向他咽喉。叮地一声,刀剑相交。却是俞清挺剑而出,挡下了饮血刀一击。
毕方冷笑道:“俞清,你……”蓦觉刀上劲力直沉,玄铁剑上内力如潮涌来,气息为之一窒,这句话便说不下去。他与俞清交手多次,于对方武功可说烂熟于胸,情知若被他占了先手,为他剑上内力牵引,便是凶险之极的局面,当即斜身抢上,刷刷刷连环三刀,尽是进手招数。刀发之际飘忽无定,去势锐不可当,当真是矫如游龙,灿若明霞。俞清却不理会,反手一剑劈出,随即圈转,跟着向后跃出。毕方见他剑中稍露退意,当即凝刀不发。难得他出招迅捷无伦,竟是收发由心。
薛利平向他看了一眼,两道长眉斜斜挑起,道:“刀法练到你这步田地,也算是不易。可惜!可惜!”
俞清心中一凛。他与这位师叔往来不多,却见过他几度出手,深知他剑法高超,当世几无敌手。记得当日薛利平在浔阳江头斩杀大盗“千山一羽”施无行之时,说的便是这几句话,言语未竟,那厢便已人头落地。一时间不假思索,叫道:“毕方,快退!”
“快退”两字甫始出口,便见青光乍起,森冷如冰箭破空。这一剑来势好不锐利,剑起时尚在数尺开外,瞬息间寒芒已砭肌肤。毕方大吃一惊,红刀在身前一立,便欲挡格。俞清失声叫道:“不可!”情知薛利平内功之高犹远胜于己,毕方所长不在膂力,无论如何挡不开他这正面一剑,势必红刀反弹,直贯入脑。此时再无余裕思量前后因果,当即奋力于臂,玄铁剑向前挺出,往薛利平长剑上挑去。
便听叮地一声轻响,薛利平长剑斜侧,与一刀一剑同时相交。毕方手臂剧震,红刀荡出,随即向后倒纵跃开。
俞清松了口气,蓦地里觉到右胁下一阵剧痛,低头只见薛利平左手握着剑鞘,自大袖下穿出,正戳在他“期门穴”上。他剑出之际,原无意与薛利平对战,这一剑里九分遮拦,只盼将他剑势略阻得一阻;万没料想这一位自小敬仰的师叔竟会对自己遽下毒手。内力贯处,剑鞘一端直抵入血肉,俞清眼前一黑,翻身跌倒。
第十四章相识不如不相识(下)
毕方横刀身前,看向薛利平,道:“俞清是你师侄,为什么向他下手?”
薛利平冷冷地道:“我已经数度劝他回头,是他自己执迷不悟,须怪不得我。他青白不分,与武林中人人得诛的恶贼相交,又偷学金乌派的剑法,原是死有余辜。今日命丧我手,胜过将来江湖同道代为清理门户。”说着向前踏上一步,青剑一抖,向毕方颈上划来。这一剑忽如乍起,直快得不可思议。毕方在说话之时,早全神贯注地防备他动手,一见他手臂扬起,当即挥刀向他下盘疾砍。便觉颈侧微微一凉,数十茎发丝在眼前飞散开来。跟着当地一声大响,手臂剧震,饮血刀几欲脱手。原来薛利平剑法快极,竟抢在回剑挡架之前,剑尖先在他颈上划破了个口子。若不是毕方这一刀出尽全力,乃是狠辣周密俱而有之的佳作,则这一招之下,立时便是折颈断颅之虞。
毕方笑道:“好剑法!俞清一直阻我与你动手,果然不错。”薛利平见他当此境地,居然还敢开口说话,不禁也佩服他的胆气,道:“我这一剑‘寒山烟碧’,二十年来,原没一个人接得住。”
毕方道:“那是你没去寻相当的对手,有甚么了不起?这一剑,俞清便接得住。”
薛利平料不到他说出这一句话来,向远处地下看了一眼,道:“可惜俞清现下已是个半死人,你将他剑法再吹嘘得高明十倍,也是于事无补。”
毕方道:“他还没断气,我自然救得活他。”
薛利平道:“只怕在他断气之前,你便先一步踏入黄泉。”左手握起剑诀,喝道:“第二招!”剑锋上青芒暴长,闪烁不定。第一剑未曾使老,便出第二剑,跟着是第三剑,第四剑……瞬息之间,便似有千百柄长剑同时向毕方身前攒刺。剑势层层叠现,仿佛浪潮迭涌,排空而来。毕方只挡得数下,便左支右绌,一步步向后退去。
他的饮血刀法中并无守御招数,旨在以攻为守,攻敌之不得不救,则自身便无需回招挡架。然而薛利平的剑却比他刀来得更快,这般被人逼迫得接连退避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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