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嗣冉站在南北长街的街口,他穿着月白的云罗锦袍,边角一如既往绣着青竹。看好看的带v#i文就来就要○耽美︹网当那辆垂着珍珠帘、挂着大红织金云纱帐、占了一半大马路的马车驶过来时,他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车夫顾山岳吓了一跳,忙吁停了马,本要骂两句让走路不长眼的长长记性,只是打眼一瞧认出了眼前人。他也是沈霑跟前的护卫,有些公子哥大人未必记得住,他们却要记得。
顾山岳道:“大人,是陈候家的二公子,新科探花,现任翰林院检讨的陈大人。”
陈嗣冉本是要做个富贵闲人的,奈何其母苦苦哀求,他又不愿靠祖荫,只好参加了科举。他很有天分,只是一直以来不上心罢了,此番努力下来却只得了个探花,他心里其实是不大舒服的。
没有比较之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心里存了个想法,就觉得自己事事不足了。
马车帘子被撩起,他看到一截藕臂,一晃眼就又没了踪影,似乎是被人拽了回去,陈嗣冉觉得有点可惜。
之后他就看到一个穿着绯色礼服的人走了出来,这人很年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中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雪,冷却不寒,却有种透彻之光。
虽然他的心思沈霑不可能知道,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人一眼看尽,无所遁形了。
沈霑见到陈嗣冉有些意外,他和他素无交集,不知道他是缘何当街拦马,他走下马车问:“陈大人所谓何事?”
陈嗣冉还有些怔愣,片刻后道:“下官此来是想劝谏大人一二。”
沈霑道:“陈大人有话可以去吏部衙门,也可以在翰林院中同我说,如此当街拦马岂不危险?”
陈嗣冉却已朗声开口说道:“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大人身为吏部尚书,怎可任人唯亲!”
“哦?”原来又是一个前来骂他的,这一年他被骂的多了也不太在意,有些随意的说:“我一向任人唯贤的。”
历来做了坏事的没有谁会主动承认的,陈嗣冉又道:“年底官员入京叙职时,您故意罢免了盐科的两位御史,让您的学生钟乔生和三哥沈霆顶了上去,这也叫任人唯贤吗?”
“最近您又让您父亲旧部张钦巡查居庸关,这也叫任人唯贤吗?”
“土木之祸距今只有几十载,这难道还不足以让沈大人引以为鉴吗?难道沈大人要因为一己之私让万民再次陷于水深火热中吗?”
他的声音很大,语调激昂,却不看沈霑,只伸着脖子对着马车的方向,似乎并不是来骂他的,而是故意说给马车中人听的。
沈霑点点头道:“陈大人要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谨记前事引以为鉴。”
这话说的很诚恳,虽然他姿态闲然,却不像敷衍,也不像是胡乱应下的,陈嗣冉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他和父亲陈候谈论起这位沈大人时,陈候说:“他未必便是你想的那样。”
陈嗣冉便愣了愣,这才认真的打量沈霑,眼前人确实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虽然他素来听闻这位沈大人龙章凤姿迥然独秀,他总觉得恐怕是言过其实,今日一见觉得确实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这品行实在有些差,他又担忧的看了马车一眼,说:“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唯望沈大人身居高位莫要辜负他人。”
他此来虽然顶着劝谏的名义,只是有些恶人那是骂一两句就能骂清醒的。他来劝的却不是沈霑而是马车中的韩姑娘,他是想告诉马车中的那个人她嫁的人可能不是个好人,让她好歹知道一些,不至于蒙在鼓里。
他是有些为她惋惜。只是最终马车中人一言未发,这让他又有些为自己惋惜。
沈霑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陈嗣冉背着手走的很慢,十足的落寞。他回到马车却中见宁泽笑嘻嘻的看着他道:“是不是觉得这人很奇怪?”
方才情形任谁都能看出来陈嗣冉醉翁之意不在酒,宁泽更像是料敌先机的狐大仙似的正襟危坐,就等着别人发问。
沈霑笑了笑,道:“请大仙解惑。”
宁泽笑着将魏时枟同陈嗣冉之间的牵扯讲了一遍,又道:“表姐也真是奇怪的性子,明明彼此有情,却偏偏不说,似乎是在故意折腾这位陈公子。”
她在这里絮絮的说着,沈霑却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
回到猗竹院时已是申时,日头已偏斜,绿柱子的大门前却站着一个人,垂着手耷拉着头。
宁泽搭着沈霑的手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下子扑进他怀中时她才后怕的想起成亲那日她也是跳了一下,却把沈霑带累的歪倒在地上。
幸好他这次稳住了,不然身后就是怪石,压倒了他碰伤了可就不妙了。
垂头丧气的陈大岭此时抬了眼皮,见这两人抱作一团,他吃惊的眼珠子简直要离家出走,他可还从未见过他家大人对谁这么亲切过,而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两人是成亲了的。
昨日陈大岭淋了半宿的夜雨,还不肯罢休,吴青石出来劝他说:“我知道你咋想的,你还是赶紧起来吧,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大人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娶了宁姑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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