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砾石
凤信与一整墙的壁癌相处。刮落壁癌造成的凸起泡与荏弱的粉状剥落,她坐在梯子上,刮了一个段落,张望寻找下一个刮处,顺便偷懒休息一下,转头看到梅香自小木屋拖出一个矮柜门板,门口旁有好几袋爆满的大垃圾袋。梅香绑着马尾,表情意兴阑珊。她擦擦汗,又进去小木屋里继续整理了。凤信再转了另一个角度,江赖静手持铲子,在和室门前的泥地上挖呀填的,脚边有两袋装着重物的麻袋。
他们前阵子整理了入口空间,把破掉的盆钵等杂物清空丢掉,留下两盆有一尺高的巨大盆瓮,因为三人都对植栽一窍不通,所以保持原状,留着盆中的枯枝。而和室拉门经过洗刷,把木棂上的纸全都移除掉,只剩下半面光溜溜的木格子们。
那日来还雨伞之后,除了杜乐丽,凤信也常在梅香这里闲晃。一阵子下来,与江赖静相处的时间变多。但凤信心中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怪异感。还有一种矛盾感,对老师感到很熟悉,却同时又好陌生。
所以她的眼睛老是在他身上。
有六年没见面的老师,当初不告而别的老师,再次与他重逢,说不上是喜悦,就只是一种沧桑感,包含着对时光流逝的感慨。一种莫名。
江赖静袖子捲到手肘,圆领t桖领口因为汗水的重量而下垂宽鬆,弯身工作总能看见一部分的肌肤。头髮散乱,汗流额颊,裤管与鞋面都沾到泥巴,手背也布满细尘。不过他毫不在意,专注在铲土上。
三十四岁的老师外表感觉没什幺变,性格上好像变得更成熟。而,她却很明显地改变了,在与老师初重逢时,老师就指出了她的改变,不知道相处多年的靳雨昔有没有感觉出来。
凤信爬下梯子,放下刮刀,拿起靠墙的扫具,将油漆碎屑片扫起。又看见一处脱落凸起的壁面,她移动梯子,再度踏上去刮刮。
这里是梅香几年前买下的,前任屋主留下的东西与格式都保持原样多年,到了今年遇见江赖静与凤信之后,才开始整理。
沉重的唦唦声,梅香踏进室内,拖抱着两袋垃圾,很快地出了这个空间,越过江赖静,消失在拉开的和室门后。
江赖静与凤信隔着一道落地窗墙,一人在户外,一人在屋里。就这样,两人安静地做着各自的整理工作,凤信上上下下梯子,拖着梯子东移西移,来来回回扫地。不知过了多久,梅香都没回来,凤信轻轻噗哧一笑。
江赖静听见她的笑声,抬首看她,也注意到某人消失很久。「那家伙一定又是假借把垃圾拿出去,然后回家去偷懒了。」
虽然这个整理的大工程是这一阵子才开始的,但梅香就有一个很明显的症头,大伙趁空闲时间来这里一起努力整理,各自着手没多久,梅香就会以各种理由消失,再次找到她,是她窝在自家沙发上睡觉。她总说她容易疲惫,所以需要常休息。
「妳都弄好了吗?」江赖静问。
「嗯。差不多了。」凤信把油漆碎屑倒进袋中。
「来。」他说。
凤信来到玻璃门边,注意到江赖静脚下的变化。这个长方形的空间有二分之一的地方被铺上一层大粒的白砾石,範围自和室拉门开始到凤信脚边,长形落地窗中间的玻璃门门口为止。
江赖静伸出手拉凤信出来,踩在砾石上端,脚下发出清脆的滑动声。
江赖静在白石上大动作跳,快速走路,要凤信也跟着他一起,製造更多砾石鬆动摩擦声。他动作夸张滑稽,惹得凤信忍不住绽出笑颜。
老师是不是变幼稚了?
玩了一会,凤信往上看去,剩下的二分之一空间还是原状的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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