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微已经有了收受贿赂的迹象,那就应该一视同仁,按法处置。这样就不会有之后的事了。
但楚棠这样问,并非责备郁恪,他只是好奇。郁恪之前也处理过同样的事,手段和他一样,说一不二,但他为什么独独对李微网开一面?
郁恪却以为他在怪他办事不力,撇开了眼神,咬了下牙,小声道:“他不是你的人吗?”
“殿下?”楚棠没听清他说什么,疑惑道。
郁恪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敢看楚棠:“因为李微是一开始就站在你这边的人,我、我记不想扫你的颜面。”
楚棠一愣:“臣的颜面?”
郁恪说:“对啊。而且要是我重罚了李微,那些人肯定会以为我与你不和,到时候流言纷起,哥哥对我心存芥蒂怎么办?”
楚棠却摇头,道:“臣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与殿下不和。”
郁恪也摇头,道:“哥哥从小在佛寺长大,不清楚流言的厉害。”
楚棠一哂:“可是殿下,权衡起来,这件事损害的是普通百姓的利益。”
郁恪撇嘴,小声道:“普通百姓有你重要吗?”
楚棠没听到,说道:“如果小青不是臣府里的人,如果今日殿下没有注意到她,那她一个寻常人家,该去哪里伸冤?”
楚棠的意思是,按照流程,小青明明可以去京都官府鸣冤,为什么她没有去,或者说去不了?官府那边是不是也该查查了。
要换作平时,郁恪肯定懂他的意思了。
然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楚棠不同意他的做法,楚棠甚至还怪他,他只是顾及楚棠的面子才放李微一马的,楚棠居然还怪他”这样的想法。
一听楚棠的话,便以为他在质问他,一时难过又委屈,口不择言道:“伸不了冤就伸不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天底下那么多冤案,难道你能管得过来吗?”
楚棠眉尖一皱。
郁恪有些害怕他生气,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且我这不是也亡羊补牢了吗?你何必如此恼我。”
楚棠唇角微微压了一点儿,整个人好似无波无澜的清澈湖水,让人猜不到他心里想什么。
郁恪到底年纪小,第一次见楚棠这么对他,难过的要死,眼眶红红的,跟一只气急了的小兔子没什么两样。他还是气不过,又道:“一个外人而已,值得你这么、这么骂我吗?”
楚棠看着他,郁恪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吸了下鼻子。
“殿下,”楚棠平静道,“臣没有骂你。”
郁恪直接扭开了身体,手心里冒汗。
楚棠道:“太子,臣教过你什么,都忘了吗?”
楚棠以前都教他什么,他都忘了吗。
郁恪心头一颤。
四岁生辰那天,楚棠成为他的太师后,时常会教他诵读经典,指点史事。
“殿下,郁北自开国以来,历来强盛太平,但为何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郁恪回答说:“国弱兵弱,文臣爱财,武将怕死。”所以内忧外患,契蒙攻打郁北就如入无人之境。
“不错。”楚棠点头道,“公与平者,国之基址也。各司其职,就是官员对郁北百姓的公平。”
楚棠说的他都记在心上,当然不会忘。
然而他转不过来,脑子一热,把想的都说了出来:“可李微对你忠心,也算有用,你为什么不保他?”
其实这才是他心里害怕的。楚棠今天对他如此真诚,万一有一天他对于楚棠来说,没用了、失去了利用价值,甚至丢了他的脸面,成为他的累赘,楚棠也会这般铁面无私,翻脸无情吗?
系统:“……”翻脸无情是这样用的吗?
楚棠不知道郁恪那点弯弯绕绕,只道:“他当时是有用,但现在的郁北,有用的人比比皆是。”
郁恪不知该说什么。
楚棠叹了口气:“臣现在说的话,太子应该听不进去。先解决了这件事,臣再来找殿下。”
他走了。
郁恪盘腿坐在榻上,已经扭到背对门的姿势了,听着楚棠离开的声音,眼圈更红了,气巴巴的。
过了一会儿,他抹了把眼睛,下榻,走了。
宋府。
“李微大人虽有经验,但到底心思不定。”宋双成道,记“这次是下官的疏忽,没有好好盯着那个老狐狸。”
“无妨,尚未酿成大错。”楚棠道。
刚才去搜李微府邸的人回来了,抱拳禀告道:“回禀国师、将军,李大人府上藏有十箱金银珠宝、未登记在册的土地房契,里面还有一封书信,请二位大人过目。”
楚棠看了之后,递给宋双成。接过一看,上面言辞恳切,希望李微在复审中调换文章,给他儿子一个功成名就的机会,落款正是朝中某个达官贵人。
“胆大包天,竟敢私下勾结,在科考里徇私舞弊。”宋双成哼道,“一个贿买考官,一个贪污厚礼。这下可一网打尽了。”
侍卫又道:“李大人已供认不讳,收押地牢,听候大人发落。”
对冒名顶替、私自调换卷子的舞弊者,郁北律令规定是抄家流放。不过他们介入及时,影响不算太恶劣。
宋双成问道:“国师如何看?”
楚棠说:“既然今年科考由太子全权负责,那便交由他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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