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我一直以为是他,直到那日听赵王说他因为我掉下瀑布生了病,我才恍然明白那人不是…”她将视线移向杯中的液体,“我失忆的时候,几乎是从被他救了时便决定以身相许了…更何况他对我那么好…可原来一切只是我的误会…他对我的好只是怕再次失去我…是想补偿曾经的那些…”
宇文宪不意她会这般说,眸中情绪复杂:“尘落…”
她闻声又一次看向他。
“如果当年你没有先遇到皇兄…”宇文宪语气平淡,似乎带着些期许。
“没有遇到?…可惜没有如果…”
她承认确实在某些时刻有过悸动,也许是在他战胜自己的那一刻,也许是在他一次次的默默支持下,也许是在每次落魄之时得他相救…但那些已经不可能了,她早已是他的人,连心都输得彻底…
他们,注定今生无缘。
“若是我没有遇到过他,你和我始终是敌人,我不会和亲来到周国,不会把你当成知己。宇文宪,你有爱你的妻子,也有和睦的家庭和显赫的身份,外人眼里父慈子孝,夫妻恩爱,我很羡慕…”她声音渐小,感慨万千。
宇文宪笑了笑,明了她的意思,端起杯喝了口酒:“是呀…如果你没有和亲来,我们可能又会在战场相遇了…我庆幸的是,还好不用再与你为敌…”
“我也该庆幸才是…”她举杯敬他。
“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被我发现你是女的,天知道当时我是真的蒙了,而且后来你竟然打我…”宇文宪干了一杯,语气无奈,“那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打…当时我在想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这般粗枝大叶,身体不舒服还上战场,那样弱势还敢发脾气…最后竟敢把本王拉到水里!让我在那里受着天寒地冻…”
“哈…往事不可追,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尘落听着他的抱怨,终于笑了起来,“你这么大度肯定不会记我仇的,要不这些年也不会帮我了。我那时候一直在想到底哪里来得登徒子,武功不差是真,但竟敢这样欺负我!谁知道竟是周国大名鼎鼎的齐王殿下!”
宇文宪也憨然而笑。
屋里的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吃点吧,你又不想死,何苦为难自己?都说君子远庖厨,我这么大名鼎鼎的人都自降身份亲自为你涮煮,你还不给我一点面子?”宇文宪又主动为她涮了些肉和青菜。
尘落终于拿起了筷子,不满地边吃边道:“看你都自降小人,又陪我聊了这么久的份上,今日给你面子了…”
宇文宪松了口气,继续做称职的庖厨。
“谢谢你…宇文宪…”尘落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吃不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心里憋得慌…
现在和他说说,舒服多了。
未来的路,总要去面对,就算此生已注定要被他囚禁,也要让自己无悔才行…
宇文宪看她渐渐狼吞虎咽,嘴角的笑容更加鲜明。
门外,宇文邕听着屋中聊得甚欢的两人,有些落寞的转身离开了。
她肯给毗贺突面子,却不给自己这个面子…
他赢尽了天下,却终是伤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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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朱华门下,案桌齐备,酒食纸笔一应俱全。
孝珩跪坐在离上首最近的位置,与许多一品以上文武各自抒发着御周之方。
“此时岁值寒冬,敌军远至,人困马乏,粮草不足,若我军婴城固守,日久敌军自退,再乘势追击,定能大败西寇!”
“此事不妥,如今周军势大,攻势甚猛,定不会围而不攻,我们难以御敌,况邺城兵马不足,不如请陛下投奔南陈,请兵来助。”
“南陈势弱,先前又与周国合纵,投陈不如往突厥,况突厥可汗精明,定不愿周国做大,若他们肯出兵,断去周军后路,到时候我们双面夹击,定可破周军!”
“不可不可,突厥与周国也有婚约,又怎么会帮我们…”
“婚约是小,如今周军以驻并州,往来邺城不过几日,突厥就算有意,也救之不急…”
“…或者我们先遣使修好称藩,待周主退兵后再养精蓄锐,匡扶社稷?”
“陛下,依臣之间,不如破釜沉舟,鼓动士气,背水一战,尚有扭转时局的机会!”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诸多声音。
孝珩闻言,望向对座的人。
宗室同气连枝,自是认为守住社稷才是上上之策,这也是他的心意。
而说这话的是他的叔父,清河王高岳之子——乐安王高劢。
今日一早,叔父护送皇太后胡氏、废后斛律氏与太子等人一起从北道回到了邺城。
据说这一路上,佞幸阍寺暴虐,时常放鹰犬掳掠民间鸡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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