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门前,推门而入。
不像路经的院子那么挤窄,这里面很宽敞,宽敞到寒风呼啸芳草瑟瑟的地步。除了远在北墙边上的半排厢屋尚且完整,到处都是焦木断垣。即使经年累月,园子荒芜作废已久,也不难想象五年前那场大火熊熊。
这里的一切,太渴望控诉那样可怕的灾劫,风雨皆不能消除的烟味,钻地三尺,无孔不入,誓要永久待下去。
那些不请自来的“邻居”没有打园子的主意,因桑家人全死在这里。他们尽管对桑家恨之入骨,到底更怕鬼祟作怪,故而将此地当作禁区,不敢进占半寸,这才让她能有白住的地方。
桑家大宅名存实亡,让凤来县的百姓们瓜分了,成为他们舒适的家园。而那场让节南家破人亡的莫名大火,被欢欣鼓舞得说成天火,是老天爷对她家里人的惩罚,为民除害。没人悲伤,没人流泪,没人唏嘘,甚至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上任知县只得将那场天火中的全部死者草草埋在这园子里,拿一块现成的假山石头当墓碑。
这会儿,节南径直走到石头前,弯腰,燃火信,点着炉中半根剩香,不拜不躬,转身就算尽力。
第4引加菜有理
桑节南,哪怕从小离家,难得回家,很多人根本不记得桑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但她一回来仍立刻背负了“恶霸之女”的骂名,让全县人同仇敌忾。因此,就有很多动辄翻旧账造新帐,只求出一口当年之气,也有安姑这般,趁火打劫贪小便宜的人。
“呀,呀,一园子几十号孤魂野鬼,好不容易盼来你这么一个亲人,好歹把礼数做全。”
原本光溜溜的墓石上立了一个人。
一个,圆溜溜的人。
脸如银盘,脖子以下膝关节以上,像一只超级大饼,穿一身翠绿欲滴的鲜艳长袄,袄面上绣着“福”字,脑袋一边顶一个馒头髻,用红绸布包了。
整一个“大阿福娃娃”!
而且,这位已经胖成满月的姑娘,一手捉着两根炸豆腐串,一手扒着仨糖葫芦,一口咸一口甜,吃得满嘴亮晶晶,一点不担心这么吃下去是否会爆。
节南病容恹恹中有了一丝难掩的自然表情,语气却仍淡,“少吃点,今晚上加菜。”
“大阿福”姑娘一听,就好像双手抓得不是食物,嘴里吃得也不是食物,眼睛直发饿光,“加什么菜?加什么菜?”
“你跟我胡搅蛮缠好几日,吵着闹着要吃的菜。”节南往北厢走去。
眨眼之间,大阿福已落在节南身前,庞圆身躯倒退着,动作之间竟全无笨重,兴奋地重复又重复,“真么?真么?隔壁家的?隔壁家的?我不信。不能信你。你之前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来着,否则要打我。”只有她一胳膊腿粗的节南,却是她的克星。
节南笑了笑,“之前说的和现在说的,自是听后者。不过我可先同你说好,你想吃的东西,你自己动手捉去,且别只就不行,只能要那只花的。”手里突然捻出一根羽毛,正是刚才安姑的呈堂证物,“给我瞧仔细了,不然弄错了,我仍要打你。”
大阿福姑娘将糖葫芦并到羊肉串那只手里去,空手往绿袄上擦擦,伸出香肠手指,却无比轻巧取过鸡毛,看了又看,突然再问,“不对,你哪有那么好,无缘无故让我捉鸡吃?莫不是想把霉运转给我?要我说,横竖也待不了多少日子,你就继续认命吧,谁让你姓桑。”
“自然有缘故。”眉不跳,眼不眨,节南似未听进最后一句,“我向安姑花一百文买的,你要是不去,那我就把钱要回来了?”
大阿福姑娘跳了半丈高,已然全信,“别啊,我马上去!”转身要跑,又扭过头来,“可是你亏啦,那只小花最瘦,蛋都下不出来,鸡毛稀里耷拉。”
亏不亏这等事,不到最后,是瞧不出来的。节南想说,但转成轻咳,最终看着大阿福压过墙头,滚入邻居家去了。她这才进了屋,打开暖龛,拿出一盅漆黑乌亮的汤汁,一口气喝了,钻进被窝睡大觉。
等到节南让一股芦叶香气熏醒,屋内已全暗。
“什么时辰了?”她问。
大阿福姑娘的声音传进来,“吃晚饭的时辰了,你倒是狗鼻子,一闻一个饭点。快起!快起!不然别怪我一块肉不留!”
节南披了袄子到外屋,端起面前的菜盆子,拨一些到自己那碗白饭上,又从芦叶上夹只鸡腿。大阿福姑娘这才将白饭按进那只菜盆,又把少了一条腿的鸡拖到手边。
两人一起开吃,一个慢条斯理,一个狼吞虎咽。只是间中节南那只碗里的菜没了,大阿福的筷子就到,往她碗里夹一筷菜,又多添半只鸡翅膀。节南再把鸡翅膀送回去,大阿福头也不抬,接收到自己嘴里。
直至盆碗空了,全都收拾干净,两人这才端了板凳推开窗,用同一个角度,抬头盯着天上那半轮月亮,各捧一茶碗,说话。
“我捉拿小花时,听安姑正跟她丈夫说起今早的事。她摇着那只钱袋子,乐得眼都睁不开,好似那里头不是铜子,是金子。要不是做这道菜花工夫,我真想等瞧她找不见小花的模样。”大阿福姑娘嘴里不闲着,在窗台上放了把南瓜子,吧唧吧唧得磕,“爱占便宜的安泼妇若知,这一百文不是白得的,更不是你出的,岂非气死?”
“你又知不是我出的。”有人嗑瓜子,有人吃苦药,只是这回,节南喝得很慢,一口一皱眉,药味实在太苦。
“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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