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斑。
太监命苦,割了玩意进了宫,今后做牛做马做不成人。陆安海不忍心看,正打算提着盒子出去送膳。
掌事太监招招手把他叫住:“得得,那膳盒子太重,看你肩膀歪不叽叽的,今后就换你替这小子侍膳吧。”
陆安海肩膀确实歪,十二岁那年进宫,给主子上菜时抖了手,汤汁溅到主子娘娘的裙腿上,被掌事太监用铜鞭子在肩头打了十数下,后来肩膀就歪一边了。还好他微胖,看着还不算寒碜。
“奴才谢过徐爷爷!”闻言连忙跪下感激谢赏。
只心里想到那犄角旮旯里藏着的小东西,手上的膳盒子却舍不得放。那小东西命拗,挣着劲儿的要活着,吃得可频,送膳比侍膳好,还能偷着点儿过去喂喂。
掌事的太监不耐烦,一脚尖蹬开他的手:“先别跪,我也就给你几天机会。要是发现不了皇帝爱吃什么,回头照样得换人,少不得还你一顿打!”
“爷爷教训得是。”陆安海鸡啄米似的连声应“是”,见几个送膳的太监已经在院门外等自己,只得拍净衣摆领在前头去了。
第6章『陆』柿黄子邹
大奕朝开国之初原定都于南京,成祖皇帝继位后才迁至北京。一座红墙金瓦的禁宫,由南向北而建,议政的朝堂与帝后寝宫建在中央的子午线上,内廷向东西两侧延伸,供嫔妃散居,就像两腋般护卫着帝后的寝宫,故而也叫掖庭。
从御膳茶房大门出来,往左一路直行,路过文华殿,很快就到得三座门前,走进去就是清宁宫了。
大行皇帝没有子嗣,清宁宫空寂了二十多年,因为一直有宫人日常打扫,里头院落与器什等倒很是净朴。新皇帝楚昂体姿清贵,举手投足间冷淡隽雅,住在这里也算相合。
陆安海领着人往里头走。正值晌午时分,梧桐树下光影绰绰,照着人的影儿忽长忽短。第一次空着手在前头带路,听身后太监衣摆擦着膳盒子的扑簌声响,这微妙的感觉让他内心稀罕——
走在人前的滋味儿,果然是不错的。
殿前的长廊上石板清凉,算算得有成人的膝盖高,四岁的楚邹爬上来又跳下去,正自玩得不亦乐乎。十五岁的太监小顺子站在下头看他,看得心口一慌一慌的,生怕忽然一闪眼把他摔着。
他倒是敏捷,不肯要人扶,蠕着小靴子险险地站在廊边上,对小顺子道:“你看我这样跳!”
“呼——”藏蓝印花的袍摆儿飞来拂去。
“昨儿夜里太上老君告诉我,我跳十次就能飞到天的那边去了。”他嘟起腮帮子信誓旦旦地说。
正月头上生的孩子爱幻想,清早起床眼睛一睁开便满世界天花乱坠。小顺子心惊胆战又不敢扶他,在旁边听着直点头。
大概得到一个比自己大的男孩的认可让楚邹很满足,为了显示亲近,楚邹这回主动搀住小顺子的胳膊爬上了台阶。
他生得很美貌,尤是一双眸若楚楚桃花,清亮、明秀又坚毅。但细看了是叫人莫名心疼的,因他爱浮想,那眸光总是隔开人群飘得甚远;他又习惯不自觉地轻含下唇,像沉浸在某种思虑之中。
刚生下来时,楚昂夫妻倆喜极而忧,生怕养他不活,便抱去寺中请教高人。那高僧说这孩子孤独冷静,易伤情义,命中恐有劫数。遂便起了个煞重的“邹”字,左边头顶一把刀,右边竖一杆长戈,以化他命中的“太正”之气。他的哥哥楚祁倒是顺泰,命格平和清贵,一世安稳。
楚邹小时候甚闷静,很乖很好带,裕王妃总怕他有个闪失,愣是整整喂了一年半的奶。现下倒是筋灵骨秀了,你捏捏他的手指骨,可感觉到小孩儿硬实的手劲。
小顺子怕他跌下来,虚虚地搀他,低声央求道:“哎唷我的四皇子喂,您可仔细着点儿,奴才担着脑袋呐。”
这太监是南方少年的那种白净,五官生得也算可以,声音还未全然过度到成年。
小男孩在四、五岁的年纪天生对比自己大很多的少年有好感,楚邹就抬眼看他,说:“你别叫我柿黄子,要杀头的,你得叫我小世子,皇帝伯伯生的才能叫皇子。”
大行皇帝哪能生呐。小顺子弓腰笑:“瞧您说的,您爹爹裕王爷现在已经是我们大奕朝的皇上了,今后您就是这座紫禁城的半个主子,大臣奴才们都得管您叫皇四子。”
楚邹听不上心,又懒得去纠正他的发音,便学着他道:“黄柿子就黄柿子吧,那你别跟着我了,我‘计己’会跳。”稚声稚气的,看到那边有蜻蜓飞,又稀罕得跳下地:“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跑过去捏在手里,看到老太监陆安海领着膳篮子一晃一晃走进来。风一吹,饭食飘香,他又循着那饭香往撷芳殿里去了。
撷芳殿里,做了皇帝的裕亲王楚昂正在与太监说话。楚氏皇族的男儿都偏瘦,他骨骼清修,宽肩窄腰的,坐得笔管条直,将一袭明黄色绣金龙十二章纹绫罗袍衬得英挺有致。
从前深居王府里低调掩敛,看不出这位爷有什么出挑个性;今朝尊而为皇,那冷眉薄唇间的气度却仿若浑然天成。御前老太监张福站在一旁悄悄打量,这位皇帝爷的脾气现下还摸不透,但看样子也并非人们以为的那般优柔软弱。
见歪肩的陆安海领着送膳太监往里头走,便隔着殿门对他眨了眨眼睛。陆安海会意,静悄悄地站在殿阶下等候。
王府里进来的太监禀报说:“……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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