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往来。
进得万里堂,廊下站了好些个管事与管事妈妈,黎人汉人俱有。人虽多,却无一人交头接耳,显是等着沈氏回来。沈氏为继室,如今尚年不足四十。只是她嫁入石家已有二十年,又主持中馈十多年,自是积威颇深。
万里堂的正殿大堂十分开阔,只在上首设了罗汉塌,为了管事回话方便,未设座椅。沈氏身边的李妈妈早命人在罗汉塌下首摆了一把椅子,请宋织云坐。
待宋织云坐定,沈氏喝了一口茶,方对宋织云道:“石家家大业大,爷们在外头打仗、拼死护住地盘,女人就得守好家里、养好孩子。这家业,千头万绪,多年来我从不敢懈怠半分。你且慢慢看些时日,琢磨琢磨。”
沈氏说完,也不待宋织云回答,就开始让那管事与管事妈妈回话。只方才几句话,宋织云听了,也有些捉摸不定沈氏的心思。
即使石震渊一再说家中诸人亲和,一回到家中便放松几分;即使辛太夫人慈悲和蔼,沈夫人严正有礼,潘氏与世无争,石弄潮热情开朗;即使从进门至今人人对她表示关怀与爱护,然而,宋织云心里还是隐隐带了几分不安。或许是在金陵待久了,见多了世家大族、深宅大院里不动声色的斗争。许多看上去幸福美满的家庭,内里都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悲凉与残酷。
她想起昨日吴妈妈拿给自己的信件。母亲从金陵寄来的信,说到了宋织绣的婚事。宋织绣已与泉州林家嫡支的庶子定亲,婚期定在了九月里。这婚事听起来是极好的。然而,实际却也凶险得很。泉州多年来由卢家执掌,只是过去十余年,卢家后继无人,嫡系平庸,兄弟相煎。林家也乃泉州大族,嫡支儿子个个了得,如今正虎视眈眈,欲取而代之。两族相斗,未来恐怕有许多明枪暗箭。父亲一直爱护宋织绣,日常多有关照,吃穿用度与嫡女无异,然而却也并不妨碍他拿宋织绣来赌一个未来。所有的恩深义重,仿佛都是为了奇货可居。
宋织云一边想着,一边分神听着管事回禀事务。有织厂绣庄的,有商铺田地收租的,有海上商船运输的,还有府中管事、与诸族诸夫人往来应对的,事务繁杂,大小不一。织厂进货几许,绣庄出货几许,绣娘需要新募几人,何地新设商铺、安排谁人主理,商船准备下南洋、货物储备如何、谁为领船之人,乃至谁家老夫人生辰、谁家少奶奶诞儿……这许多事情,俱需回报沈氏。
至此,宋织云方知道沈氏竟是管这石家的生意多些,宅中事情俱是立了规矩,只交给管家依例处置。这与金陵家中,伯母管家又大不相同了。宋家的生意庶务,是由三叔管理的,后宅妇人并不得参与。伯母管理的,不过是府中诸事与人情往来。因此对于经商之道,自己是一窍不通。如今只能慢慢学着,见子打子了。沈氏年轻,石定海与石弄潮均未婚配,为子女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放开这管家权,自己倒还有些时间。
约莫半个时辰有余,廊下管事方回报完毕。想来沈氏早有安排,如今只是了解情况进展,听得多,说得少。
待那管事都退下了,沈氏方问道:“你可都听懂了?”
“从前在家,家中生意由三叔掌管,我虽在伯母身边跟着处理家中杂事,却也不曾接触这生意上的事情。如今虽都听懂了,只是其中门道,还需要细细学习。”宋织云答道。
“我记得宋家以刺绣贸易起家,你祖母还曾是恭和淑嘉皇后钦点的皇商。你们家的女孩儿却是不通生意的?”沈氏问道,语气温和,脸上还带着一丝极淡的微笑。只是这话宋织云听着心里略不舒服。
虽然世风日渐开放,然而中原贵族女子,从来看重的还是才情。宋家虽以刺绣起家,然而自己的祖父已经为官身,去世时官至二品,祖母身为今上乳母,大伯父为今上侍读又官至工部尚书,大姑母为云南宣慰使夫人,二姑母为今上淑妃且育有两位皇子,各位兄长也学有所长,用兵打仗或科举文治都在年轻一辈中排得上号,俨然已是京城里第一流的世家,如何轻易让女儿做了商女?沈氏当家多年,定然知晓中原贵女的情形,却仍是要问这个问题,倒好似有些看不起她们。
宋织云心中虽不舒服,却还是恭敬地答道:“京中世家大族皆不喜女子经商,虽然各家贵女名下都有商铺,却也多是父兄丈夫管着的。如今世风日渐开放,金陵也渐渐有些世家小姐跟了父兄外出应对的,只是还不如崖州这般自在。”
沈氏却也没有为难宋织云,听得她如此说,也只道:“既如此,你且慢慢学来。石家家业,从太夫人起就在女人手上。当年,我也花了好些年功夫,才弄懂其中巧妙。”
沈氏说完,命李妈妈取了一个檀香木盒来,交给宋织云。宋织云打开,只见里面摆了一尊玉石雕成的妈祖坐像,莲座之下有两个憨态可掬的孩童,胳膊滚圆,穿着肚兜,圆嘟嘟的脸上连酒窝都可以看到。
“经商持家,可以慢慢来。子嗣一事,却是早早的好。老二年岁不小了,只前些年一直忙着打仗,耽误至今。子孙绵延,方是合家之福。”沈氏声音又柔和了些,道,“这个妈祖玉像,原是太夫人的,供在她身边几十年。我进门那年,给到我的手上。我自也希望你早日开枝散叶。”
宋织云小心的把盒子盖好,一边交给随侍一侧的折枝,一边道:“多谢母亲赐物。”
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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