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开了,能闻到风里的香气。”
抬眼去看自己的父亲,方渡青觉得病痛真是一件太可怕的事,以前因为不解风情而和母亲吵了许多次,甚至丢失婚姻的男人,能在人生的最后时光安静欣赏身边每一个细小美景了。
这变化,到底是好是坏呢。
她摇摇头,去扶老方,两人一齐乘电梯下到一楼,周围出来透气的病患很多,方渡青不敢多看,只和老方一起到长椅上坐下。
风里果然有梅香,还带着被太阳烘烤过的气息,暖熏熏的催人入睡。
“阿叶和你联系过吗?”
她靠在老方的肩头,眯着眼享受这偷来的好时光。
许久不见女儿,老方只能庆幸自己还没被折磨到形容枯槁,不能再将肩膀借给自家姑娘靠一靠。这份心思绵延了会,又变成了偷生不得的惆怅。
“两三次,他似乎很忙。”
“是啊,每次打电话过去,都找不到人,他每次主动联系我,也只能说一会话。”
“研究所事多,他能找到自己的一席之位,也不算坏事。”
“可我只是,担心阿叶的身体。”
覆在头顶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一如小时候每次考到一百分受到夸奖那样,老方劝说着,“嘟嘟,我和你弟弟的心态,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糟糕。身体的情况医生也告诉过我们,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享受好每一天,而已。”
熟悉的温度几乎让方渡青忍不住又哭一场,她闭眼,偎在老方的怀中,眼皮被冬日的阳光浅浅刺痛,“等我高考完那天,我们一家三口一定要好好吃顿饭。”
“好。”
可惜方渡青还是轻看了生命的无常,只一心用全部真诚说出当下的誓言。
“方叶岚,有你的电话。”
研究所的接线员又探出头,叫方叶岚的名字。
建模组的人都习惯了这定期的骚扰,低头各自做事,方叶岚停下敲击键盘的双手,却没直接起身,视线移向对面的男人。
“你姐姐又找你了?”
“crack,我……”
“你去。”
crack挥挥手,并不在意的模样,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幽幽光芒投射到那张泛着病态苍白的脸上。方叶岚起身看了他几秒,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出了实验室。
研究所只有一个固线电话,在走廊的尽头,穿堂风疯狂肆虐的地方,方叶岚一步步走过去,双手冰凉,他咳嗽了几声,才寻找到屏幕上的记录,拨了回去。
方渡青接得很快,“喂,阿叶?”
“姐姐。”
“你声音……有点哑,感冒了?”
“没有,做事的时候忙,来不及喝水,室内暖气又开得足,喉咙有些痒。”
“最近身体如何,研究所有没有给你及时安排检查和治疗?”
“放心,姐姐,我现在在这里过得很好。”
因为遇见一个人,所以觉得很好。
方渡青靠在红砖墙上,望着不远处的白色建筑,“那我能见你一面吗,我现在就在研究所大门口。”
有些惊骇,又带出一阵咳嗽,方叶岚撑着桌,扭头去看窗外,绵延的合欢树林掩住了大门,只能看到无际的长长道路。
垂眸去看通话中的界面,“姐,这个要提前打报告才可以。”
“是吗……我还以为今天能见你,我上午去看爸爸了,他看上去有些寂寞,换了药的缘故,整天睡着,清醒的时候人是看起精神了不少。难得一天假期,我才赶过来。不过既然研究所有规定,那……”
方叶岚听到身后脚步声靠近,很轻很细。
对他却再熟悉不过,包括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手。
转瞬间,那人就攀附了上来,轻轻在耳边问,“她想见你?”
抓住了crack的左手,方叶岚点点头。
他走到方叶岚身边,按下了暂时静音,背靠着墙看他,“你想去吗?”
“我可以去吗?”
方叶岚反问,眼里有了几分期冀。
“当然可以。”
crack轻笑,黑漆漆的眼注视着方叶岚,而后起身,勾住他的脖子。本就比方叶岚高,这个动作crack做来毫无费力,且充满着亲昵的意味,他微微低头,咬住了方叶岚的耳朵,“记得回来就是。”
用了三分力道,然后松了口,他摸了摸方叶岚的唇,转身回了实验室。
研究所背靠着山,在江碧市郊,温度并不讨喜。
方渡青跺着脚,在门的右侧发呆。
地面突然晕开了一个个水斑,她定睛细看,是雪花融化了。
仰头去,果然天地间弥漫起白茫茫的一片。方渡青伸手接了几个雪花,被体温融化,化成水珠滴落。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啊,居然是在这个时候。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她立刻转身,朝方叶岚跑去。毫不客气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阿叶,好久不见啊。”
抱着的这具年轻的躯体,似乎又消瘦了点。
方渡青抬头,果然看见方叶岚的脸小了圈,她蹙了眉,“这就是你说的,在研究所很好?”
男孩子对她笑,“姐姐,我好想你。”
她立刻屈从于这难得一见的柔软,踮脚摸了摸他蓬松的发顶,“我也想你了。”
“下雪了啊,外头有些冷。”
方叶岚的手一直搁在衣服口袋里,自己都能察觉到过于冰凉,不愿意让方渡青发现。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不了,姐姐,我马上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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