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过了五年。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身穿宝蓝色丝绸褂衫的杨吉公子忽扇著手中折扇,嘴里轻哼著不知哪里学来的词小调,正兴高采烈的朝鸟鸣林走去。
原来杨吉昨天花了大价钱请暖香阁的梁思思为自己弹奏了一曲,可白花花的银子抛出去他却连梁思思的一片衣角都没到,听个破琴就要这麽多钱不过话说回来,只看梁思思弹琴时露出的一小截白嫩嫩的手臂,还有那娇滴滴的身段,值了,多少钱都值了。走的时候杨吉终於拉了把梁思思的手,梁思思含笑推了他一下然後扭身走了。杨吉的心里乐开了花,哼,想我杨吉fēng_liú倜傥有权有势,梁思思自然是一见倾心,只是再想不到昨天才见了面,今天她就偷偷传信於我约我亥时城郊鸟鸣林相见。她不是千金难求一夜的花魁吗竟私通情信於我,一定是我太有魅力了,今天让我得了手,嘿嘿杨吉越想越是不堪,一脸笑的把手中的扇子忽扇的更起劲了。
杨吉渐渐走到鸟鸣林深处,但见林中树影重重风阵阵,心里不免有些恐惧,抱怨那梁思思平日身价抬的多高原来竟喜欢这个调调,荒山野地的,也不怕渗得慌。杨吉把领子扣紧了些,心想自己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他正胡乱想著隐隐就听到一阵哭声呜呜咽咽似远似近的飘了过来。
杨吉心下惶恐,牛眼圆睁的四处探看。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有个一身惨白的人影正低低的坐著,看身形像个女子,她的肩膀处微微颤抖著,长长的头发遮住了侧脸。
杨吉不由得汗毛竖起双腿发软,心里叫了声阿米陀佛,扭头就往後跑。他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了几步,突然脚下微觉异样,杨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正踩著一截黑色的头发,他顺著发丝抬眼望去明明应该在他身後的女鬼竟到了眼前依旧是背对著他坐在一棵大树下,乌黑的长发流了满地。
杨吉脸色煞白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心里哆哆嗦嗦的想著鬼打墙,这是鬼打墙。
女鬼慢慢转过头,她苍白的双手捂住脸庞,有鲜血从指缝间一点点渗出来。杨吉张大了嘴,脖子上的青筋都吓得拧出来了,只是嗓子眼发干,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寒风吹过,古树飞叶飘零,一片树叶落到了杨吉脸上,冰凉且带著浓重的腥气,杨吉哆哆嗦嗦的抓起脸上的叶子,叶子是鲜红的,沾满了血
杨吉的裤子湿了,他用手肘蹭在地上动作僵硬的向後爬著。
又一片叶子落到了他脸上,好疼那叶子竟如刀锋一般把杨吉的脸颊割破了一道口子。
女鬼仍是呜呜咽咽地哭著,刀片般的叶子不停的飘落下来,落在杨吉的头上、身上。杨吉浑身一阵阵的发凉,丝绸褂子已被割出许多口子,身体各处都被树叶划伤有鲜血在不断地流出来。杨吉吓得牙呲目裂,脑中一片空白的整个人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树叶终於不再落下,可女鬼竟伏在地上慢慢朝他爬了过来。杨吉眼睁睁的看著她一点点爬到自己眼前,女鬼惨白的手指和脸上鲜红的血迹形成了鲜明对比,然後她慢慢把手从那张青白的脸孔上拿了开来。
她她没有脸勉强只能算是有一张脸皮,原本应该长著五官的地方都只剩下小小的凹陷。
女鬼的脸上还是不断往外滴著血迹,滴答,滴答,一滴滴猩红的血滴落在了杨吉脸上。
杨吉倒吸一口气,终於在濒死的绝境里提起一股劲头跌跌撞撞连爬带滚的跑了。
女鬼还在他身後恻恻的哭著,我一个人在这林子里好多年了,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陪我
杨吉吓得又尿了裤子,那声音简直像是贴著他的耳後说的,突然他左臂上一阵奇痛,杨吉紧接著就听见了自己手骨哢嚓嚓断裂的声响,他惨叫著捂住左臂,使出吃的力气头也不回的朝著鸟鸣林的出口狂奔而去。
女鬼兀自喃喃地说著,不要走,陪我,陪我啊
杨吉已经跑得不见了,一直匍匐前进的女鬼也慢吞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双手捧住没有五官的脸四处看了看,然後在自己脸上揪了两下,试探著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乌云深处的月亮也忍不住好奇的露出脸来看著她,她仍是满脸的鲜血,长发落地,血渍流到雪白的衣服上,模样很是吓人。
女鬼调转方向又走了两步,一下踩到了自己的长发,扑通一声绊倒在地上。她稍显狼狈的站起来,恼怒的去解缠在脚上的头发,无奈满地青丝已乱成一团,她踩来踩去身子一歪又摔倒在了地上。
她身旁的大树上传来几声轻笑。
女鬼坐起来,怒道,笑什麽笑谁再笑,我就叫他在这里陪我
树上的人笑的更厉害了。
一名黑衣男子从树上跳下来,敲了敲她的脑袋,还真当自己是厉鬼了,你要叫谁在这陪你
男子身形高挑样貌斯文,修眉星目丰神俊朗,端得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女鬼嗔道,扬哥哥,你还敲我头,快帮我把这闷死人的东西弄掉
一个苗条俏丽的黑影也从树上落了下来,她笑盈盈的用一块湿巾在女鬼脸上擦了两擦,指甲一挑,揭掉一层面皮,露出里面一张闷的发红的小脸,扮成女鬼的少女大大的呼了口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转了两转,小米,你怎麽轻轻一抹就去掉了
黑衣女子正是顾小米,她解开女鬼头上扎著假发的簪子,那当然,我爷爷教我易容可不是教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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