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面前,是那座一丈见方的血池。里间已经完全干涸,只留下一池黑红的血迹。池子的正中心,那座窄窄的石台上却不再是空空如也——上面悬空摆放着一盏看似毫不出奇的烛台,一豆青色细焰正静静燃烧着,仿佛微微一吹便会熄灭。这恐怕也正是她所悚然的源头,虽然周遭弥漫的魔气反常地全部消失了,但这青灯所透露出的气息却比侵蚀性极强的魔气更令人心生畏惧。
那是,死气。
约莫一指粗细的光束由这盏青灯的灯芯发出,笔直连到这边,尽头深深扎进她脖颈的伤口里,颜色亦由几乎透明的淡青色逐渐转变为鲜红的血色。
她第一眼看到的微光便是源自这道光束。
细细看去,红色的光束其实是由千百条细如发丝的光丝聚集而成。浛水能感觉到这些盘踞在她伤口处的光丝如有生命般向她的血肉里蠕动,拼命吸取着身体里每一滴血液。深重的寒意从伤口向全身止不住扩散,她的生气似乎也在随着这些血液一同被光丝抽离开……
浛水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脸色究竟有多么惨白。但她心里仍平静地估算,按这种速度,或许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她也会被吸成人干了。
——就如躺在那边的韩宇轩一样。
她前方几尺远的地方,枯瘦的柳烟趴坐在韩宇轩的身上,尖利的十指穿透其肩膀,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灰白的头颅伏在其脖颈间,不断吞咽液体的“咕咚”声诡异地在石洞里回荡着。
她身下的韩宇轩则剧烈抽搐,使得上面的柳烟都不断抖动着,喉咙里发出渗人的“咔嚓”声,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干瘪下去的脸挣扎着朝向浛水这方,双目欲裂,手臂极力伸出,仿佛在向这里唯一的第三人求救。
然而,失去内丹的浛水自顾都已不暇,莫说再去救他。长睫颤动了下,浛水迟缓地将视线移到那盏诡异的青灯上。在接连不断的吞咽声,和越发低弱的“咔嚓”声里,她徒劳地看着那盏灯的青光里掺进血色,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趴伏的柳烟终于从再无声息的韩宇轩身上爬起。
地上仅仅剩下一具包裹在锦衣里、覆着一层薄薄皮肤的骷髅。骷髅黑洞洞的眼眶木然地望着浛水的方向,好似仍在控诉着她的见死不救。
……这是对浛水而言不算陌生的场景。数不清有多少次,那些被送进这里的犯人,或是诱捕来的平民,在被柳烟吸血时几乎都会这般向沉默站在一旁的她拼命求救,哭喊挣扎惨叫咒骂无所不用。
而她也总是这样冷眼看着他们被活生生吸成一具骷髅。无一例外。
所以如今轮到她,也是活该的不是么?
*
“……浛水,原来你已经醒了啊。”
嘶哑的嗓音。柳烟背对着灯光站在浛水跟前。身体依旧枯瘦而佝偻,还不到她的胸口——但与苍老身体截然不同地,脖子上方却是一张无比美艳的年轻脸庞。乌发如云,明眸里似含了脉脉春水,面颊更是吹弹可破般红润极了;尤其是那双饱满的红唇,染上的血色还没被擦去,像是把她帮她买来的胭脂抹了一遍又一遍,艳丽无比,殷红得马上就要滴出血来。
枯萎的身体,明艳的头颅,看着这样鲜明而突兀的对比,浛水一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有点同情的罢。
柳烟身上的气息与那盏青灯的气息已经相差无几。她真的……已经完全入魔了。
最迟在今晚,她的性命便会彻底终结。
“你的性子还真的一成不变啊,半点藏不住心事。”对浛水的沉默丝毫不以为忤,柳烟反倒摇了摇头,无所谓地笑了,“同情我么?你不如先同情同情自己吧,今晚上要死是你,可不是我。”
浛水想到脖子上诡异的光束,稍一思索,已是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来你已经懂了,”柳烟嘶哑地喘笑了一声,盯向穿过了大半个石洞的红色光束,眼里控制不住地显露出痴迷。“只要像现在这样,用灯光把你的血一点一滴吸干,再最后融入你的内珠,就可以彻底激发血冥灯的‘回春’之能……到那时,我便能完全恢复容貌,再不用担心会衰老下去啦。你难道不为我高兴么浛水?”
柳烟捧着脸,欢喜地问她。
浛水垂下眼睫,暗自努力压制住寒意的蔓延,苍白的面庞同语气一样冷淡之极。
“是邬臾告诉你的。”
——若是柳烟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法子,她不可能不对她下手。即便最初她们的关系远不比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对柳烟是个怎样的人,浛水从始至终都很清楚。
“是啊,浛水真聪明,我的确是从邬臾那知道的。”
说完这句,柳烟忽地嘻嘻一笑,“不过那个老道士可不会主动告诉我,是我从他嘴里逼问出来的。而且他说的可不止这点哦。浛水想不想知道那个老道士究竟还说了些什么?”
额头虚汗一颗接一颗渗出,集中心神听她说话都已变得勉强,浛水抿着唇,不愿回应她的话。柳烟没有得到回应倒也不恼——也许是受了“大功将成”的影响,此时的柳烟已然陷入一种异常的兴奋状态,对浛水的冷淡也变得异常“包容”,甚至有闲心与她聊起被追杀那天的事来。
“……掏出柳府没多久,那老道士不久就追了来………本来都要被他抓住,那瞬间,我突然浑身一热,不知怎么充满了力量,几下就反过来把他打倒了……我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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