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率先开口:“几点了?”
温言下意识地答:“十点。”
顾珩突然转过身来,借着月亮的微光,可以看见他的脸很冷,下巴微微抬高,眼里带着不明的怒意,一字一顿的问:“我问你,现在几点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质问的口气,方才因为倦意而稍稍失神的温言立时反应过来,原来是怪她回来晚了。
她刚刚那一声不假思索的回答真是天真愚蠢。
沉默了下,温言真诚地道着歉:“对不起。”
顾珩微怔了下,眼底的怒意陡然更深,他收回目光,有些嫌恶地偏过头去:“的策划案,你打算什么时候做?”
他的脸半隐在月光里,模模糊糊有些辨不清,温言看着那张透着疏离的冷硬轮廓,低声道:“我这就去。”
不等关门,顾珩却突然叫住她,温言顿了顿,把着门扶手等他说话,他却一言不发,看着她苍白脸色,和那双因为疲累和困倦已经熬红了的眼睛,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冷道:“吃了饭再做。”
温言笑了,却没什么温度,十分客气的回了句:“不用了。”
温言向来都不愿意承顾珩的情,尤其是现在这样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施舍,仿佛要了就连最后的尊严也没了,那样她会觉得可悲,觉得可耻。
其实以她在顾珩面前事事顺从的态度,她应该领情,可不知怎么,她情愿承受顾珩施加在她身上的种种压迫和不公,却偏偏要拒绝这种看似关怀备至的“好意。”
或许是因为别人眼中她少得可怜的一点尊严,或许是因为她根本赌不起的一口气。
或许只是想知道,对于她,他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做到什么地步他才满意?
也想知道,这一副千疮百孔疲惫不堪的身躯,究竟还可以承受多少,未来的路,泥泞又崎岖,没有指路人,她究竟有没有力气走下去?还是会死在半路,无人陪伴,无人知晓?
是真的觉得累!!
温言强撑着已经快张不开的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看着上面跳跃着的数字符号和几何图形,觉得眼睛要瞎了,于是站起来伸展了下身体,又泡了杯咖啡提提神,尽管如此,困意还是一点点爬上来。
她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外面漆黑一片,强劲的风声裹着尘土在院子里呼啸而过,屋檐前的枝条被吹打的倾斜,在窗前如鬼影摇晃,发出森然的怒吼。
跟的合作案是她提出来的,越早做出可以实行的合作方案,对顾氏越有利,与谈条件才可以占据主动权,何况顾珩并不满足她所说的三倍获利,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既然要五倍回报,温言就算拼了命,也会满足他。
她撑着额头又奋战了会儿,实在熬不住了,于是半合上电脑屏幕,站起来准备进浴室泡个热水澡,然后回来继续做。
一身的疲惫投入到温热的水中,全身的毛孔都张开,身上的每寸肌肤都被熨贴得十分舒服,紧綳到近乎僵硬的身体在热水的蒸腾下很快松弛下来,温言闭着眼,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往下放,直到她那张苍白的脸也完全没入水中……
很困,很累,但是还有意识,脑海里有一些零散的画面断断续续的晃过,有慌乱无措的脸孔,有谁在失声尖叫,有强烈刺眼的光线,还有大滩鲜红的血……
她的身体越来越深入的陷进去,突然想做一个好梦,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想醒过来。
顾珩在温言的房门前站了很久,抬手要去敲房门,却突然顿住,想了想又收回来,良久,似乎终于鼓足勇气,手指刚一碰到房门,门就被嵌开了一条缝,顾珩微微一怔,推开门走了进来。
第十章
房间里没人,只有书桌前的一盏台灯亮着,桌子上堆放着各种资料,记事本,速溶咖啡,未冲洗的杯子,还有一堆药盒,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半开半合,电源处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顾珩的目光在触碰到那堆药盒时顿了一顿,下意识地投向亮着灯的浴室。
没有哗哗的水声,也没有丝毫的动静,顾珩在房间里等了二十分钟,直到天色微亮,仍不见温言走出来。
有点不耐烦的走到浴室门口,顾珩压低了声音:“温言?”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顾珩耐着性子又叫了一声,仍然没等到回应,顾珩心头一沉,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人一瞬间变得焦躁难耐,变得不能忍受。他一把推开浴室的门,微弱的光线下,温言整个人泡在大大的浴缸里,胳膊搭在浴缸边缘,头枕着胳膊,好像睡着了。
顾珩的脚步顿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温言的脸正朝着他,双目轻阖,黑亮的头发顺着她光裸的肩膀垂下来,如高山上倾泻而下的一道飞瀑,美得让人眩晕。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脚步走过去,小心叫了她一声,她没答应,他伸出手,想要抱她出来,指尖刚接触到浴缸里的水,不由得皱下眉,水已经完全凉了,不知道她在里面泡了多久,身体冰凉,指甲都泡白了。
顾珩随手拽了一条干燥的浴巾,一边捞起温言,一边将浴巾紧紧裹在她身边,一个打横,将她抱了出来。
她确实睡着了,呼吸声有些发喘,额心也微微拧着,仿佛就算在梦里,还是有解不开的心事。顾珩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拿过毛巾给她擦了一会儿湿漉漉的头发,她下意识地哼了声,声音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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