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刚刚八全把你隔壁的这四间房借给我住了。”
张八全是丘阳的一个贫农,她的姐姐之前住在李有河隔壁。后来张八全的姐姐得肺结核死了,村里的老人说是因为这房子的风水不好,连带着住在同院隔壁的李有河也娶不到夫郎。因为这个缘故,张八全也卖不出去这房子,这四间房就一直空着。
“啊,欢迎。”李有河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了一句。
秋穆又向她问了许多关于水井之类的公用设施的使用问题,李有河一面回答一面和她聊起来,才渐渐了解到这是什么情况。
根据秋穆告诉她的信息加上李有河自己的猜测,她大概明白了,秋穆应当是一个从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因为随身的财物不够回去的路费,而不得不停留在丘阳,只能暂且在这个“不祥”的地方安身,靠卖掉自己的随身物品换取一点儿粮食暂且维生。
李有河是一个共产|党员,自然不会相信这四间房的风水有什么可怕之处。张八全的姐姐得肺结核也是由于细菌感染,而细菌感染总不可能是风水导致的。
然而她之前从八路军的卫生连里听说,细菌还有可能在房子的环境里存活,以后会感染更多的人,于是便对秋穆说道:“那个……死过人的房子毕竟不太干净,你还是先住在我家吧。”
秋穆有些意外,她素来听说小农社会中人们自私自利的倾向很重,没想到这个姑娘却主动邀请她到她家里住。
而那间房子毕竟也没有打扫,暂时没法住下,秋穆便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有河推开门让秋穆进去——她家的门都是不锁的,因为屋里也没什么东西可偷——而后给秋穆舀了一瓢水,倒在一个修补过的瓷碗里递给她。
秋穆接过那瓷碗,摸了摸那上面的四个锔子②。她虽然在很小时候就离开了丘阳,但对于丘阳人的习惯还是记得一些的。瓷器对于丘阳人而言是非常贵重的东西,大多数人一辈子就用一个瓷碗,之后再把它传给女儿③。瓷碗若是破了,就拿到锔瓷器的手艺人那里修补一下儿。那些手艺人用金刚石做的钻子在瓷片上钻两个小孔,用锔子把瓷片锔在一起,不漏汤水就算是锔好了。
而这个瓷碗上还有几笔青花的花纹,瓷质也比较细腻,如果忽略碗边儿的缺口和上面的锔子,倒也很有几分别致。秋穆已经对丘阳的什么大家族没有印象了,不过也不由得猜测,这个家里穷得连把椅子都没有的姑娘,祖上几辈倒也有可能是这里的名门大户。
这也不怎么奇怪。任谁都晓得,如果是普通的贫农甚至是中农,生下来的姑娘即使养得大也没钱娶夫郎,那这家也就绝种了,别说传下去五代十代,就连第三代都悬。所以现在还活着的人,多半儿祖上四五代里肯定有大户的历史,就算不是地主也得是富农,或者最起码是中农。然而这并不妨碍现在的穷人被现在的地主剥削欺凌。
不过秋穆没有太在意李有河祖上的历史,倒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水?”
李有河回答道:“就是清水,我中午刚从井里打上来的。”
“也就是说,这已经放了一天了?”秋穆没有喝水,而是把碗放在了李有河家的炕上。
“才放了半天而已。”李有河不明所以地说道。
秋穆有些担忧这水里会长大肠杆菌。毕竟在这样的天气下,即使是烧开的水在开放环境里放上一天都有可能出问题。然而却又意识到其实水在井里也算不上多么有卫生保障,其实和放在缸里也差不了多少。她小时候喝这些不干不净的水怕是不知道喝了多少,而现在的抵抗能力总不可能比童年时期更差吧。
秋穆端起碗,喝了一口碗里的凉水,感觉到夏日的暑气被驱散了些许。
她开始意识到这次回到丘阳,恐怕不会像之前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了。
注释:
①根据《西行漫记》记载,当时有些农村地区的宣传将外国侵略者与“大鼻子”联系在一起。
②锔子:一种两脚钉,用于把破碎的瓷片固定在一起。
③来源于《翻身》中的真实记载。
☆、第三章:往事
喝了水之后,秋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李有河表示,她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饭。
李有河有些惊讶,赶紧去煮了一碗棒茬儿粥。她虽然觉得正常人饿上一两天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那些从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想必很难适应缺衣少食的生活。
如果是一般从城里来的知识分子,李有河大概也不会请她到自己家住,还把自己的碗拿出来给她用、把自己的家的粮食拿出来给她吃。不是因为她排外,而是她家里的各种东西本身就很短缺。民兵队的工作占用了许多她的个人时间,而民兵队员还有义务给村里的军属家种地,这使得她开始种自己的地的时间往往要推后几天,而且平时也没办法频繁地中耕除草。
然而就因为秋穆一开始叫了她一句“同志”,让李有河觉得亲切,才愿意和她分享自己仅有的这些东西。虽然她也不知道秋穆究竟是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敢透露自己的身份——现在村里还有伪政权的顽固分子和国民党的探子游荡,党组织依旧不敢公开于众①——但李有河仅仅因此,就觉得秋穆是一个可以信任、值得她帮助的人。毕竟,如果不是由于相互之间的信任,谁又会冒着被探子发现的危险,管别人叫同志呢?
不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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