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唯简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却是默然无语。
忘尘谷有难,按理来说清锋派该当援手,然而偏巧季琅北遇袭之事尚未查出曲直,掌门等人顿时举棋难定。
秋唯简被暂时看守起来----虽说那位叶姑娘的指证信誓旦旦,但到底是忘尘谷的人,掌门不打算越俎代庖。
季琅北避开看守的弟子悄无声息落到院中,望天叹息,叹罢,翻窗。
姑娘缩在床尾,仿若与世隔绝。季琅北在炉中扔了些粉末,方才转身缓步上前。
他印象中的秋唯简不曾如此荒芜。初见时纵是衣衫单薄地站在桥头发呆,眼中仍有生气,被他带回白鹿山庄时,戒备着还能嬉笑着道“季少爷对家中情形倒是一清二楚”,袖中攥着一把银针,求生欲极强。
哪像现在,一潭死水。
“唯简,”季琅北抚着她发顶,“不知者无罪。”
话音刚落,秋唯简眼中便起了雾。
“我不该逃。”她哑声道,“可我……真的很怕。”
“我爹是我杀的……因为他差点就要杀了我娘。村里人要将我沉塘,是我娘偷偷把我带出来。可是她不能和我一起走,她还要照顾我的爷爷奶奶。师父带我回了忘尘谷,那里真好啊……如果不是她们对我用了梦引……清颜和止莱不是我杀的,虽然我讨厌他们,但是我想等师父回来的,可是他们都不信我……云灯说我心狠手辣,说先下手为强……我不是故意要伤她,但是我只能逃了……”
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季琅北越听心中越凉。
“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多想想……”秋唯简终于忍不住哽咽。
身在此局中,替人操刀,不知是非。
“你和我一样。”季琅北冷然道,“幕后之人布下偌大一盘棋,想要的怕是不简单。”闻言,秋唯简动了动脑袋,不解:“你叔父?”
季琅北点头:“不错。你大概不知道,白鹿山庄与忘尘谷还有一段渊源。确切来说……是我父亲和江淮月江前辈。”
江淮月,江淮月……那是她师父的师姐,她的师伯,故去近十年。
秋唯简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到绝望:“公子,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做你想做的事。”季琅北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然后……等我来找你。”
云即觉得他慕师姐有句话没说错:“脚动得比脑子快,该治治。”
而自从他踹了秋唯简那窝心一脚,倒霉事就接踵而至。
云小郎盘腿坐在窗前,瞧着明月皓皓,想叹气。
半个月前秋唯简逃出清锋派,掌门与诸位长老一时间不知该怒还是该松口气,然而叶云华一听便怒了,苦求掌门为忘尘谷主持公道,掌门不好回绝,但派出谁却是个难题。
云即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一时冲动就……站了出来。
可秋唯简着实是个大骗子,说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跑起路来狡猾得令人发指,云即咬牙切齿追索半月之久,眼看离忘尘谷越来越近,还是让她溜了。
倒也始终没有向门中去信求援。
正要歇下,窗棱一声轻响,“骨碌碌”石子滚落。云即脚下一顿,扭头看向窗外,便见屋宇遮挡的阴影处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身形有些熟悉,双眼透亮。云即的脚顿时痒了,无声无息地翻窗出去。不同以往,这一次,直到他掠至跟前,那黑影始终未动,安分得令云即险些怀疑这里头有什么陷阱。
秋唯简倚在墙上,抬眼看他,目光静静的。云即扣住她的肩膀,道:“总算抓到你了。跟我回去。”言罢秋唯简忍不住笑了,云即也觉得尴尬,有些恼羞成怒,压低声音道:“你笑什么笑!这么能跑,折腾死我了!”
秋唯简讪讪的,面上掠过一丝愧疚,很快调整好态度,开口:“云师兄,快到忘尘谷了。”
云即脸色发黑:“那又如何?”
“你不想知道谷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云即:“……”
“可我想。”秋唯简兀自说下去,眼神有些恍惚,“云华说的没错,我是伤了同门,叛出师门,但并非我的本意,事实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当初是我自私,因苟且求生而未思及师门安危,故而如今我只想回去,尽我所能为师门搏得一线生机。”
闻言,云即皱了皱眉,反问:“既然如此,当日在掌门面前你为何不说?”
秋唯简幽幽看他一眼:“云师兄,清锋派上下便毫无疏漏吗?”
云即一怔,刚想生气,突然想起季琅北,心中微沉。
“不知是敌是友,我焉敢轻易把人往谷中带?”秋唯简叹气,叹得云即有些恼,忍不住开口讽刺:“那你便知我是敌非友?据你所说,忘尘谷出事也是祸起萧墙,你当时不曾看出端倪,此时倒信心十足?”
秋唯简目光一闪,道:“本不确定,但逃了半月,便确定了。”
云即:“……”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思索着,秋唯简忽然在他面前跪下:“云师兄,我如今势单力薄,然而师门待我恩深义厚,我不能坐视不理。求师兄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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