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显从来不理会这些狗屁倒灶之事,他这趟过来当然更不是为了撞破什么人的私情。他站在“新世界”最豪华的紫微星包厢里,脸上的表情却好似来到了公用的男厕所,——实际上每一次他见到岳建益差不多都是这么个表情。
这时桑梓站起身,走到门边,拍拍他的肩膀,“阿程来了,你们好好聊。”
门被妈妈桑从外面带上。门里边,岳建益捧起茶盅慢慢地啜。他看一眼程显,看一眼窗外的夜景,轻叹道:“……还是老样子——多少年了,阿程,你还是老样子!新世界门前这一片拆拆建建都不知变了多少回了,我跟妈妈桑他们几个也都成了老家伙,文龙、骏声转眼间就长成了大人……那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只有你,阿程,只有你还是老样子!跟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时一模一样,那副表情,一点儿都没变!半点儿都没变!”
程显慢吞吞地在沙发上坐下,一条腿跷在茶几上。他没有说话。他很清楚,每逢岳建益开始充满情怀地叙旧就是他需要提高警惕的时刻。他瞧了瞧岳建益那日益后退的发际线,发现岳建益自从当上人大代表候选人之后,就连一张脸都长得似官似匪,模棱两可起来。
老实说,岳建益长得不坏,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孙玉帛一眼相中。端方脸,浓直眉,两眼分的有些开了,这就使得岳建益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比目鱼似的茫然神情。然而他眼睛下面的鼻子和嘴巴又生得极好,及时地托起那被双眼分开去的神采。程显每每观察岳建益的容貌,总是庆幸还好岳骏声没有遗传那一双茫然若失的比目鱼的眼睛。那小子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更像张黎黎的,只不过这几年骨架出来了,少了很多儿时的娇憨。
岳建益大拇指对握着,眼中一股正在草拟发言稿似的表情。果然,大约一分钟后,他一声咳嗽,作为开场,“你进来前,桑梓正跟我说,我每次把你叫来都好像皇帝召见锦衣卫。我就跟她讲,那你这个锦衣卫的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三请四邀都不一定来,非把草包小王爷搬出来才有可能请的动。”
岳建益侧过脸看程显的反应,目中闪过促狭的光,“依着这话,我还生出其他一些比方来,但当着妈妈桑的面不好说。我知道好多人都把孙玉帛看作是东宫娘娘,手下跟着孙惟那一帮外戚党,然后又把妈妈桑看作西宫娘娘,身边多的是以杨淮放为首的新党。东宫娘娘生有嫡长子,就是文龙了,外戚党拥护嫡长子。西宫跟新党则跟小王爷走得近,支持小王爷,也就是骏声。我这个皇帝老儿呢,虽说离退位还有一段时间,离死亡更远,但这两帮势力已经多少年如一日地明争暗斗,为岳家军的衣钵继承,为将来的财产分割,互相咬的很凶了。其间出过谜案,即小王爷生母的离奇死亡,——没错,就着张黎黎。按道理她死后该被追封为妃子……”
说到这儿,岳建益看见程显射过来的眼神,知道这锦衣卫不爱听这个,话锋一转道,“自然,我对张黎黎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作为骏声的妈,我也不希望她横死,还弄得这么明目张胆……”
“你知道是谁干的吧?”程显冷不丁地问。
岳建益飞快地道:“不知道,没有证据。”
程显神色不动地望着他。
岳建益的表情很诚恳,诚恳得就像一枚老生姜,让人明明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却生不起跟他较真的心气。多少人在岳建益诚恳的表情下败下阵来,败下阵来之后就被这枚老生姜榨干了骨髓和血液。
程显没有被榨干骨髓和血液,兽类似乎天生对这样的老生姜有着免疫功能。如果面前坐着的是岳建益那个草包儿子的话,也许他会愿意多奉陪一会儿,只是这枚老生姜的话还是免了吧!
他屁股慢慢地抬起来,作势要离开。
“阿程——”岳建益的口吻听去又吃惊又伤感,“你呀!我还没说到重点,还没说到骏骏的事,你就等不及了,唉……”
程显的屁股又落回到沙发上。他看到岳建益眼中闪过得意的微笑,知道这老生姜已经洞悉了自己的弱点。呵,这老东西!——自己的情`妇莫名其妙死了不当回事,如今三番五次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当诱饵来勾他,为此他是该庆贺还是该扼腕叹息呢?
岳建益看程显的表情,就知道鱼儿上钩了。当然了,程显不是鱼,怎么说都得是一头猛兽,可再彪悍的兽也会有弱点。用他人的弱点为自己服务是每一只老生姜的看家本领,无论这个弱点是缺钱还是毒瘾,抑或是“爱情”。自然,这里的“爱情”是岳建益自己理解的那种,最粗俗狭隘的那种。只是如今他是市人大代表候选,不大好把话说的那么直白。譬如,他就不能把程显对他的草包儿子表现出的兴趣说成是“阿程想操我儿子”,尽管他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嘴上也不能这么说。这年头,说话做事都得优雅些、漂亮些,何况他如今还是人大代表候选呢……
好了好了,话扯远了——回到程显对骏声感兴趣这件事上来。很久之前,岳建益就知道自己这个出色的手下对自己的小儿子有兴趣,且甭管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只记得,当他知道这回事时,曾一个人在心里默默地笑了很久——那时他一直在为如何让程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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