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赶紧批了大氅,一路乘御辇到了储秀宫门外。
一进内院,皇上登时愣住,这内院里奴才们进进出出,又是烧水,又是端盆,但寝殿之内却无半点声响传出。
别说皇上狐疑,就连苏培盛也觉得纳闷,不论是早年在王府里还是后来在宫中,哪位小主生产不得凄凄惨惨的叫上大半天,听的他这么一没根的奴才都心生怜悯,更别提皇上了。今天倒是奇了,这廉主子倒是真能忍。
胤禛进了寝殿,正堂里除了刘裕铎外,两位院判章弥与叶士生也已在场。
皇上也懒得听这群老朽医官掉书袋,直接劈头盖脸问了刘裕铎情况。
胤禛一听心下凉了一截,原来龙胎头位不正,这会正由稳婆伸入宫内调正胎位。皇上虽对后妃生产之事难以感同身受,但光听着就觉得浑身一震,只怕如此疼痛是男子想都难想的。
苏培盛已经把茶点布上,心知今日储秀宫内一时半会难有结果,这廉主子又不比别人,根本别想劝皇上去别处休息。因而他这老奴今日要务就是伺候好皇上身体,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但皇上却根本没有落座的意思,踱了两步,一转身就要往西进内殿去。
苏培盛赶紧拦了,“皇上万金之躯,不可受血房之冲呀。”
胤禛瞥了这奴才一眼,心想着幸而没让通知太后和皇后前来,不然还不知要怎么拦着朕呢。于是大手一摆,把苏培盛呼噜一边,直入西明间去了。
一众太医和侍仆,只得被挡在外堂面面相觑,竖起耳朵听着里间动静。
西明间内突现一道明黄身影,以碧云为首的几个侍婢皆是慌乱中赶紧伏地而跪。
胤禛叫她们赶紧起身,抬眼一看,两侧刚刚从内室里撤下的盆里已是血红一片。胤禛来不及多想,疾步闯进内寝殿。
这帘幕一掀,一股血腥之味扑面而来。皇上哪里见过产房的阵仗,只觉得眼前鲜红一片。帷帐里、大被下的人此刻正煞白着脸咬着手巾,盘起的乌发已散了一半混着汗水蜿蜒粘帖在脖颈上。
若不是那攥着拳的手因吃力而抖动,胤禛真的有一刻以为老八这是要过去了。皇上极快的镇定下来,跨到胤禩床边一把就握住了已经握得煞白的拳头,附在耳畔唤道,“老八,朕在这。”
胤禩已足足忍了一个时辰,只觉得稳婆子下手极不留情,如今仿佛半截身子陷入炽火炼狱,两辈子从未体会过的蚀骨疼痛侵袭着他每一丝皮肉,深入骨髓。
一屋子女子或焦急或劝慰的声音窸窸窣窣,开始胤禩还能分得清哪个是方若,哪个是稳婆,但如今已经混沌不清,只得咬紧布巾,才能将痛喊呻吟压回喉咙。
冷不丁忽地一声男音闯进耳膜,胤禩周身一凛,掀开眼皮,待双眸上迷蒙的水雾散去,才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面孔。
胤禛见老八终于看清自己,仿佛心神恢复稍许,这才继续安抚道,“就快过去了,就快……”
皇上闯进血房,几个稳婆和嬷嬷都惊出一身冷汗,这手上也就不由停了。胤禩这才艰难的张了嘴,将嘴里布巾吐了开去,瞪着皇上一字一顿说道,“滚……出……去!”
这声音因沙哑而极模糊,胤禛楞在当场,直到看见胤禩甩开自己的手,勉力撑起半个身子,又吐了一个“滚”字,皇上才听了个真切。
胤禩这一动弹只见刚换上的被单瞬时血污了大半。皇上见他倒吸了一口气,咬着下唇整个人再度栽回枕上。这回没了布巾堵口,胤禩喉中不可遏抑的发出呜咽之声。
这节骨眼上,皇上哪里还会责备胤禩的择词态度,再度欺身上去抱住他的两臂,一肚子心疼之语鲠在喉里,不知从何说起。但胤禩却摇着头想要甩开皇帝的钳制,一头长发夹杂着汗,甚或是泪,散落开来。
胤禛觉得,仿佛越是想擒住这人,这人便更添几分痛苦,而屋内的血腥气味更会随着鼓鼓涌出的血脉弥散不去。
“皇上,快松开主子吧,不能再耽搁了。”方若一直跪在胤禩枕后,皇上和主子的这几下折腾全都看在眼里,只见这一小会廉主子已经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便也顾不上许多哭求了起来。
胤禛僵直的立起身,总算是放开了胤禩。看着方若掰开老八的下颌,把那方手巾又塞了进去。
皇上晃晃悠悠,也不知自个是如何走出的产房,只在西明间的软榻上坐了。看着一盆一盆冒着热气的清水进了屋,不一会便化作一盆浊水端了出来。更别说那出出进进的血衣血布,就这么从眼前来来去去。
正堂内的刘裕铎,听着稳婆递出来的话,真酌着熬药。直到天色渐黑,这一胎龙子还未落地。
寿康宫和景仁宫来了几遍人,都被挡在了外院。皇上如今在西明间坐着不语,那是一个奴才也不敢上前禀报的。
苏培盛在屋外转了一圈又一圈,从他这听着,寝殿内只有婆子们的说话声,那是一丁点也听不出廉主子的声气。这生孩子哪有不声不响的,这越是无声,只怕越是糟糕呀。
直到过了亥时,一道清亮的哭啼划破夜空,储秀宫内院里无论是太医还是奴仆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而皇上这才动了动身,碧云刚上前扶着皇上站起,就看见方若出来。芳若姑姑噙着泪,跪在皇帝跟前,泣道,“恭贺皇上,喜得阿哥。”
胤禛见她这哭肿了眼眶,心下一沉,只挤出两个字,“人呢?”
方若当然知道皇上心系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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