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线条分明的脸微微柔和了下来,忽然说,“不过这话,不是穆恬教你的吧?”
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说不出这种话?
“爸,你可别瞧不起我,我也是能说出点一二三来的。”我赶紧说。
他哼了一声,“小聪明而已。”
我只管嘿嘿直笑,小聪明也是聪明,只要能不……耍小聪明又不会掉块肉?
我正在心里得意,却听我爸又道:“别以为你说了两句话就能打动我,有脑袋不用,一样该罚。”
我怔了一怔,他又把手向穆恬的方向一伸,“穆恬,把家法请来。”
我擦,真来?
这什么年头了,还请家法?
你当你建国前呢?老古董!
穆恬听了也惊了一下,大概他也以为凭我们两个联手,也能蒙混过关,结果还是没逃过。穆恬无奈,只能走出去,不一会取戒尺出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其意大概是让我自求多福,然后双手把戒尺递上去。
我赶紧拦住,“穆恬,你还真给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下手有多重?”其实我声音不大,刻意做成对穆恬耳语的姿势,但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我说了些什么。
然后一把将穆恬手里所谓的家法夺过来。
“你!”我爸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地忤逆,本来和缓的脾气立刻又发作起来,双眉高竖,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两手一摊,“爸,什么家法呀,咱家本来也不是老家族、老贵族了,贵族什么的,只怕早就在文革的时候衰败了,您也别想这些了,学那些老家族有什么用啊?现在都什么年头了?改革开放都过去了……”
我还没说完,只听得我爸一声怒喝,“跪下!”
我脑袋还没反应,身体已经随着我爸的命令动作起来,直接跪下去。
我只能心里无奈,暗暗想给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就这么听我这个不喜欢我的爸的话呢?
我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一次,见他一次就被罚一次。
我怎么就这么贱?还以为他能对我好一点,结果这顿饭还没吃完,他又有借口打我。
我把心一横,“打吧,”我把戒尺往他脚前一扔,也不管他捡没捡起来,直接两眼一闭,“打呀,我要叫一声疼我就不跟你姓赵。”
估计这话又把他气着了,他又喝了一声,声音大得几乎把房盖都掀开,“赵明泽,你是不是还嫌弃跟我姓赵?”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他手里拿着戒尺,和我几乎一样的脸却像是凶神恶煞一样。
“对,我就是嫌跟你姓赵!”
我既然姓赵,你为什么不关心我?我既然姓赵,你为什么从来不把我当成你心爱的儿子来调教?我既然姓赵,为什么我养成了恣意跋扈的性子,你却从来不闻不问?我既然姓赵,这性子却伤了我最心爱的人!
我既然姓赵,连我被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情人捅死了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这话会把他刺痛,但是我就是想说,这句话憋了这么久,不吐不快。
“爸,你当年为什么不好好教育我?”我指了指后背,“你打呀,打吧,你就是让我脱了衣服,让你的家法直接挨到我身上也没关系!你直接打!”
我没管他脱了衣服会怎么样。我的后背我的身体没有一块肌肤是好的,一旦脱了衣服,只怕全身的痕迹再也隐藏不了。但是此时我怒火上涌,什么也顾不得了。
“每次我见你一次,你就打我一次。你从来不关心我。你给穆恬买过玩具,从来没给我买过。我好好读书,你不夸奖我,我惹祸,你也不管我。你只顾着赵家的面子。我明明是你唯一的继承人。”
“爸,”我抬头看他,又看了看穆恬,看了看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罗坤,叹息了一声,“其实我真后悔我姓赵。”
我爸没说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脸高深莫测。
我没法猜测他的心思,他是我爸,商场上的战神,冷血无情的名声始终跟随着他,我只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我揣测不了他的心思。
常胜将军赵起,商场上无一败绩,对待自己的儿子就像对待他那些谈判桌上的对手,我怎么可能会明白他想些什么。
我只能低下头,似乎是在忏悔,但其实只是不忿。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穆恬。”
穆恬走到他身边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我爸慢慢地将戒尺送到他面前,穆恬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把戒尺握在手里,转身走出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的戒尺已经不见。
我爸又看了看地上缩成一团的赵明诘,又看了我一眼,“你真不想姓赵?”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在想什么,他的声音有细微的变化,我想察觉他的心思,但是他不会让我懂。
我想了想,看了看赵明诘,又看了看罗坤,我想所有人只怕都会以为我想说的话是:“不想。”
但是我这个人,偏偏不喜欢让他们如意,偏偏喜欢意料之外。
我抬起头,看了看我爸,从这个方向看他,他就像个竖起旗帜的巨人。我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姓赵。”
所有人长大嘴巴,很惊奇,却又了然,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虽然后悔姓赵,但是我已经姓赵。
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我生身的父亲,他的旁边,那个温婉美丽,此刻流露出一丝关切目光的,是我生身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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