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灯浮动的光将他笼罩,照出一张安静的脸。周檀的活法惯来激进直白,几乎没有什么特别慢节奏的人会跟他来往。
可李陵偏偏就能。
过去的周檀更年轻的时候,因为学术上的瓶颈,劈头盖脸朝李陵发火,李陵一步也没退开,也不同他争辩;也是这样坐在他身边,伸一只手,拍一拍他。
周檀就会全然静下来了。
李陵像一剂沉淀剂,让躁动的试剂变清。
周檀突然醒悟,比起想要占有,不如说,自己是根本离不开他的。
李陵连一个月前的记忆里都完全没有了他周檀这个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意味着李陵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有概念,维持了十年的相处方式也变得失去惯性。失去何尝不是改变的开始呢?
像周檀一样,终于学会放开盲目的迷恋,不再按压着恐惧和疑惑,假装生活平静,鸟语花香。
也好,也好。
忘记一些,再去创造一些吧。
未来便是未知。
李陵看着菜单,突然放在桌上的手被握住了。
他抬头看过去,周檀的手臂越过桌面,正抓着他的手。并不很轻,也并不太紧。那手掌宽厚温暖,十指有力修长,指尖压在他的动脉上,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烧热了血液。
“李陵,你讨厌这样吗?”周檀完全无视亭外的侍应生,问李陵。
李陵没有抽回手,只是抬目望了周檀一眼。
这是不讨厌。
周檀心跳起来。
“那如果,这样呢?”他边问边换了手上的姿势,手指展开李陵的手,然后十指交错地握住。
李陵仍然没有抽回手,只是移开了目光,掩饰地低咳了一声:“周檀。”
还是不讨厌。
周檀忽然一笑,扣着李陵的手,保持交握的姿势,从桌上拉起来,然后凑上去,吻上李陵的手指。
“还有,这样呢?”他又问。
李陵终于动了一下,但不是抽出手来,而是放下了另一只手上的菜单,看着周檀道:“有话直说,好吗。”
“嗯。”周檀的笑容淡下去,吻在李陵手指上的触感变成了不轻不重的啃咬,周檀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个八度,“好啊。”
“……………………”李陵心道如果不是庭院灯这么暗,自己的脸现在不定红成什么样了。求你了。我懂你的意思了。点菜吧。啊。
周檀啃了半分钟,见李陵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快憋死在对面,才终于放过了他,若无其事看了侍应生一眼,侍应生反应迅速地上前来接受点餐。
三色堇的菜色以清淡精致为主,上面总是点缀几片新鲜花瓣。招牌点心很有特色,就连餐具都别具一格。选餐后甜点的时候周檀甚至在三种不同花色的布丁蛋糕之间犹豫不决,最后点了一份还把剩下两种都预定了外带。李陵第一次知道周檀内在的审美是这样的,和他那种具有威胁感和领袖气质的观感太不一致。……小姑娘似的。
真是……
妙啊。
李陵突然不想去理解周檀到底意欲何为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吧。
眼下花开了满园,爱的人在身边。
过去如何,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李陵想。
不论是周檀曾经放弃他,还是曾经拉着别人的手。
只要周檀还会回头对他说声“来吧”,他就一定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跟上去。这就是周檀在他李陵这里的特权。
来之不拒。
去之不留。
于是李陵露出一个微笑,对开始考虑要不要买新出的花瓣饼干的周檀道:“刚才那个死贵的蛋糕,我也要。”
“哦,我付钱?”周檀也笑。
“你付钱。”李陵道。
周檀似笑非笑,女王一样冲李陵伸出一只手,李陵接住了,在手背上敷衍地亲了一下。周檀刚道:“这还差不……”手指上就是一阵刺痛,李陵把他咬了。
最后,菜单上一共12种小蛋糕,周檀买了个全。
李陵抱着三色堇打了丝带的大盒子,和周檀并肩走在一起。
周檀没直接往停车的地方去而是绕过三色堇餐厅的大花园,往江边步行大桥上走。天色已经几乎全黑了,两个人安静地散了一会儿步,倒是什么也没说。
也不知是确实无话可说,是想说的都不能说,还是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明日便是周末,周檀看了看表,带着李陵停在步行大桥中段栏杆边。那里已经有些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打扮悠闲,不时发出笑语和交谈声。八点一到,天空里有尖锐啸声划过,象征着一个繁忙周间又过去的焰火从江对面的广场上升空,次第炸开。
金的紫,暖的黄。
燃烧的绿,迸溅的红。
焰火炸响之中,天幕下满是彩色的碎片与光影,远处的人群响起欢呼,身边的闲人亦发出赞叹。这个世界,有无尽的美,见过一次,都舍不得老去。
李陵仰脸望着明明灭灭的火光,听到周檀在耳边说:“李陵,我们接吻吧。”
他便笑道:“好。”
也是周檀低下头,在这个世界,这个时空,这个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吻住了李陵。
0.77-江心岛
折梅教主许娇娇在江心岛露天自由宴会上捏着一杯香槟,抬头看着漫天绚烂烟花,热烈的红唇噙着笑。一袭湖蓝色紧身小礼服,细链坠大珍珠耳钉,许娇娇总是这夜色下最迷人的女王。刚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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