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看了他妈一会,最终还是将一只手插到裤兜里,慢慢沿着楼梯往下,最后走到王雅的面前。
“妈,现在很晚了。”宋非乐在王雅对面轻轻坐下。
王雅盯着儿子的脸,似乎要把他的内心看穿,“我今天去了庞壹的住处,然后刚刚我到了你的房间门口。”
宋非乐愣了几秒中,几分钟前他还和庞壹……
“他生病了。”最终宋非乐只是颇懒散餍足地摊在沙发上,软得像某种地球上少见的无骨生物,却并没有对母亲解释自己的行为动机。
但是随后,宋非乐又意识到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声音也变得有点失落,丧气般的对王雅继续,“妈妈,他很不受控制……”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了下来,抿了下嘴唇思考,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合适的形容词。
王雅长长叹了口气,“所以你派人监控他,要那男孩儿去自讨庞壹烦心,找关系断了他的贷款,利用悦合抢夺他的商业市场,你是不是还要挖掉他的新能源开发团队,让他之前的投资付之东流变得一无所有?”
这一连串话语既犀利又直接,一无所有这词显然让宋非乐心中震荡得厉害,他低垂着眼帘,倔强而又疲惫地喃喃反驳,“不……妈妈…不…他还有我……”
他还有我。
他还有我。
王雅苦笑了起来,忍不住为儿子摇头,“非乐,你在期望着什么呢?”她站了起来,往窗户边缓缓走去,凝视这玻璃外面茫茫的雨夜,“你期望着他来求你吗?”
宋非乐闻言浑身一僵。
“我一直在想,我们王家的人要是想得到一个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呢?”王雅用手抚摸着纯白的窗帘,慢慢摩挲着上面的纹理,似在回忆,“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不会用最粗暴、直接的方式得到那个人,我会慢慢地折了对方的羽翼,不露声色地打压,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拯救,软化,击溃那个人的心理防线,最后得到全部。”
她盯着儿子的浅色的眼珠,“你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妈妈!你不要再说了!”宋非乐嗖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跟鬼一样。
“我做悦合是因为二叔公联合其他股东企图边缘化我们母子。”宋非乐冷冷一笑,“他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当傀儡一样摆布我,真是做梦。”
然而王雅却没有再继续,沉默良久之后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软弱。
“对不起。非乐。”
宋非乐不明白她为何忽然道歉,只得愣愣地在黑暗里注视着一反常态的母亲。
“小时候,你是不是看到了?”王雅低低又无奈地问。
血色从宋非乐的脸上褪了下去,他在沙发上重新坐下,两手交握支撑着下巴,一种恶心又莫可名状地感觉从胃部慢慢爬上喉咙以及感知系统,他强压下这种异样的反感对母亲既烦躁又冷淡地回答,“那件事你对不起的是爸爸,不是我。”
此话一出,房间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在宋非乐自己都为和母亲的对话压抑得受不了的时候,他听见母亲忽然问他,“非乐,你很喜欢他是吗?”
这个他,自然是庞壹。
宋非乐垂着头,闷着嗓子回答,“是的。”随后他烦躁地用手指自己插进头发里,抓乱了那头浅啡色的头发,“但是他喜欢的只是他想象中的我。”
“他喜欢一切漂亮的玩意,人或者物。就像迷恋一种忽然得到的新鲜玩具,刚到手的时候总是兴奋难耐,不过厌倦总是很快。”
只要一想到庞壹那冰冷的眼神以及厌倦的表情。
宋非乐就会生出种毁灭他的冲动。
这种感觉不受控制,他不喜欢却无法克制。就像庞壹这个人,太野。
王雅沉默了,她没有想到儿子会回答得这么干脆,半明半暗的灯光像一个彷徨的梦境,她和儿子在讨论着一个鲜活却又不受控制的话题,而这个话题是一个男人。
她看着垂着眼眸,不辨喜怒的儿子,长长叹了口气,“非乐,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王雅抚摸了一下儿子的脑袋。
宋非乐点点头。
“我有一个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王雅似乎在找一个最合适定义彼此关系的形容词,“怎么形容呢……好到我都对自己的改变都感到害怕的程度。”
“后来她死了,我也是凶手之一。有一段时间我整夜整夜无法入眠,我不知道如何才能从这种疯狂中获得解脱。”王雅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回忆到什么,脸色渐渐变得哀伤,最后以想到什么似的自嘲一笑。
“你知道吗?这件事只有我和你外婆知道,当我知道她的尸体都不知道被扔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我简直崩溃了。我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关了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直到人都脱水了。”
她看着宋非乐的脸,有着深深的歉意,“在那之后我和不同的男人、女人在一起,只有这样,每一个空虚的早晨,我才不会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恨她,也恨我自己,更恨你外公。”
宋天明根本无法约束王雅,在一次宿醉与其他人糜乱纵情地狂欢之后,王雅惊悚地发现儿子站在房间门口,小小年纪的宋非乐的眼睛毫无波澜,只有厌恶到极点的憎恶淹没整个茶色眼眸。
从那之后,小儿子对她就始终有隔阂。
宋非乐涩涩地开口,“妈妈……”他似乎从母亲的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锥心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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