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奉献自己的一切。
然而母亲的重病却改变了他的生活,为了治病,家里花了很多钱,借了很多债,最终只留下了满满的伤痛。这些钱本来也不该是大问题的,但是一夜之间,国企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改革开放了,曾经的铁饭碗被滚滚浪潮掀翻,市面上开始出现那么多新奇的玩意,物价在一步一步上升,粮票不再值钱,而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容不得他再过上体面的生活。
除了一身生产线上练就的好技术外,他一无所有了。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脊梁,也让他失去了很多很多东西,直到儿子跪在地上的那一声硬邦邦的话语,才让他惊惶又茫然的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一天起,他真觉得自己开始老了,在本该壮年的时间里。眼睁睁看着儿子飞到了遥远的南方,寄回来了一笔笔自己不敢想象的大额汇款。只是一年时间,家里的债务还清了,妻子脸上的笑容变多了,自己身上的重担也被慢慢挪开。这样的改变,怎能不让他欣慰又沮丧。
最终,在老婆和儿子的鼓励下,他开始一点点笨拙的学习怎么去巴结人,怎么去跟领导们搞好关系。那些好烟好酒送出去,那些笑脸摆出去,他的生活也慢慢发生了改变,手下有了真正的学徒工,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班组,他似乎重新找回了那份属于工人的骄傲,甚至捡起扔掉了几十年的书本,准备到电大进修,好争一争车间主任的头衔。
但是儿子的归来,就这么轻松的打破了自己的生活,让他再次陷入了混乱。他其实舍不得厂里的工作,在奋斗了二十年,终于看到曙光的现在。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今后不论是升迁还是其他,靠得都不再是自己,而是站在背后的儿子。这种失落感是难以形容的,但是自己那点小纠葛,又怎能比得上儿子的大事业……
看着久久说不出话来的父亲,陈远鸣叹了口气,“您还是喜欢那份工作的,是吗?”
陈建华嘴唇哆嗦了一下,“没事,我,我知道……”
“爸,先别急着说其他。就告诉我一句话,您喜欢那份工作吗?”陈远鸣的声音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欣慰。
“我……我也不知道……”陈建华的声音罕见的有些虚弱,“就是在车床上干了一辈子,除了这手艺外,什么都……哈哈,没事,也不算啥,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工人,没啥……”
陈建华说不下去了,就像丢了家里唯一大牲口的农人那样,满脸的惶恐和无措。
陈远鸣轻轻摇了摇头,“当工人并不丢脸,尤其是出色的技术工。轴承行业里尤其需要工人优秀的技术,才能造出一些我们本不具备生产能力的产品。”
儿子的声音并不大,却让陈建华的眼中闪现出了光芒,然而紧接着的那句话,让他心头一凉。
“但是说实话,这个厂子已经不适合呆了。”
“我……”陈建华张了张嘴,眼中的火花黯然淡去。
“爸,您别多想。”陈远鸣唇边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不是您的错,也不是那些技术工人的,而是这个厂子的管理出现了问题。您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几年市里出现了多少家小轴承作坊,不断有人把厂里的优秀产品偷偷拿出来,低价卖给这些作坊,赚取其间的差价,然后任凭那些小作坊用价格战挤掉我们原本的市场。这才是为什么你们日日夜夜加班加点,工资奖金却越来越少的根本原因。”
“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这,这可是国家财产啊!”陈建华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了愤怒,他从没想到过,厂里居然还有这种问题存在。
“我知道,但是在大粮仓里,硕鼠什么时候都不会少。”陈远鸣轻轻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厂子,我暂时也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在这个低端廉价大于品质的时代,大型国企的经营模式只会一步步变得缺乏竞争力,而这种大船将倾的征兆,又会促使更多的硕鼠诞生,来加速它的沉沦。这是个基本无解的难题,我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咱家人不该在这个泥潭里继续打滚了。”
这是出乎陈建华意料的答案,不是因为家里条件变化了,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有了改变,而是因为他当做家来看待的厂子发生了改变。他不是没有听到这个厂子在前进中发出的咯咯吱吱的声响,但是他从未想过,这种腐朽居然来的这么快,就在自己身边脚下。
“那……那我该……”陈建华的脑子完全乱了,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一切。
“先离开,再作打算。”陈远鸣的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份让人安心的笃定,“以后轴承工业将会慢慢步入真正的高端领域,只有技术上的竞争力才是一切。只要找到合适的人,我们随时可以另起炉灶,做一个规模没有那么大,但是足够尖端的小厂。而在这样的厂子里,优秀的技术工人什么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您、还有您那些同事,并没有走到职业的尽头。不要急,只是再等待一些时间而已。”
这话让任何人来说,陈建华可能都不会信,但是从自家儿子嘴里说出,他却莫名产生了一种信任。看着坐在面前,高大挺拔的儿子,他心底简直说不出的复杂,自己原本没有想到的,儿子却已经为他想到了,他……
这时,坐在一旁的王娟伸出了手,拍了拍丈夫的肩膀,“你看,我说咱家儿子心里清楚着呢,跟那群天天只会吃吃喝喝的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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