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我本来就不胖,经过一年多折磨就更瘦了,蒋介石早年也挺瘦的。于是,他们叫来一个剃头匠把我脑袋剃得精光,胡子修得跟“蒋该死”一样,身子前面的口号也改成“打倒林该死”。
我每天或跪或站在公社大门口,深深地弯着腰垂着头,就剩一颗“蒋光头”冲着四周看热闹的人们。一些不懂事的孩子见了,不知怎么的就对我那颗光头产生了兴趣。刚开始他们还有点害怕,拿根稻草大老远地伸过来戳我的光脑袋,见我不敢反抗,边上的大人也不管,他们的胆子渐渐就大了起来,直接走上前来摸我的光头,最后,又学着电影上的口气训斥我:“‘林该死’,你可知罪!”
我是个早就被斗服了的人,害怕自己若是不老实,这些不懂事的孩子会用其他的法子羞辱我。此时,面对一班屁大的孩子,我点头哈腰、喏喏认罪:“我有罪、我该死,罪该万死!”
那些看热闹的大人见了,全都乐得哈哈大笑。
这些孩子就更得意了,想着法子拿我寻开心,他们从家里取来猪油,涂在我头上,把我的大光头涂得油光锃亮,分外显眼难看。有时候,还会有人照我的光脑袋上甩几巴掌,问我这个“反革命”、“林该死”服不服。
我也只得连声自称:“服,服!我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我多次被这些孩子羞辱折磨,直到一位当年的下属实在看不过眼出来制止,那班孩子才放过我。
出外批斗的时候,我这个“林该死”穿着一条短裤,顶着一颗“蒋光头”,身上写满花花绿绿的字,被拖到乡下挨村挨户地批斗游行。他们押着我,边走边让我自己高呼“打到林该死”,可谓出尽了洋相。从此,我这“林该死”穿短裤挨批斗的事在青岭公社、县林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见面也不喊我的名字,就叫我“林该死”。自己开始听了还觉得很难堪,后来听多了也就无所谓。
此时老友们旧事重提,我尴尬地“嘿嘿”笑了笑,抬手摸着自己浓密乌黑的脑袋说:“我这‘该死’的头发还没掉光咧,你们这些不懂事的老屁孩别在这颗‘蒋光头’上乱涂猪油啊。”
众老友顿时笑倒一片,有人笑得把棋盘都弄乱了。
老科长指着我笑道:“林一枫啊林一枫,你小子长进了不少啊。”
我也笑着说:“是长进了,像那些个说相声的,学会拿自己开涮啦。”
四周又是一片哄笑。
我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这一阵子似乎特别能开玩笑,也许是受天昊的影响吧。天昊虽然走了,却好像把他的风趣幽默留了下来,留给我了。
我整个下午都和老友们走棋、谈笑,心中的落寞终于淡了许多。也许是不愿意回到家里体味孩子们离去带给我的寂寞,直到傍晚,我才与最后几位老友一起回家。
刚出公园大门,就看见那个买光碟的中年人站在公园对面,我老远就认出他来,因为他身材眉目实在是很粗旷,有点与众不同。看见他,我顿时眼睛一亮,继而又感到脸上直发烧,慌忙垂下自己的目光。我心里痒痒的好想问他买碟子,可身边这么多老友,自己哪好意思?
于是,我假装摸了摸口袋,说自己把香烟拉在公园里。我让老友们先走,自己回到公园转了一小圈,估摸着他们走远了,才重新出来。一路上,我心里还有点着急,担心那个中年人会离开。
出了园门,见中年人还在,我便踱着方步假装是在闲逛,慢慢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在那儿踌躇着。
这时,中年人一回头看见了我,他马上笑着向我走过来。“老叔,您好!”
我顿时感到有点局促,脸颊火热,低下头心里对自己说,走吧走吧,别让人家笑话。可我脚下却像是被定住了,始终迈不开步子,我最终抬起头,略带羞涩地看着他,只是没敢吱声。
“那两版光碟还可以吧,老叔?”他面带笑容,小心翼翼地问:“您老还想买吗?”
我默默地、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火辣辣的,此时,我只想快一点成交,免得被别人看见。
“您喜欢亚洲的,还是欧洲的?”他问
“我——”我的脸已经发烫,感觉脑袋都在发涨,但我到底还是回答了:“亚洲的。”
他很快就从身上抽出两张光碟,我当时十分惊异于他业务的纯熟。“这两张是一部片子,连在一起的,碟子本身质量很不错,导演水平也很高,听说还得过奖。我和上次一样收您一张的钱,十块。”
我当时感到有点惊奇,你哄我吧,这种内容的片子也可以得奖!可这时候也没闲暇管那些,我很快付了钱,拿过光碟将它藏到衬衫里头扎在裤腰内,马上转身从他身边逃开。
我走出老远才敢回头,只见中年人正转身离突然,我感到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与他素昧平生,心想,也许是见过他两次,自己产生了错觉吧。
我急匆匆回到家,并没有马上放碟子。
我先关好门窗,打开空调,温度还调得特别低。我再将中午的剩菜剩饭好好地热过,开了一瓶啤酒,一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后,收拾好碗筷,打扫干净饭厅和厨房,里里外外收拾妥当,我这才走进卫生间,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我换上一身土黄色的、薄丝光呢料子做的中山便装——特意没有穿内裤,然后,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身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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