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挚勒着马缰,按耐住满心欢喜和急迫,一步步随着人群缓缓而行。
他要进宫面圣,求一个去林氏宗祠拜祭的恩典。
因为蒙夫人有喜了。
蒙夫人和蒙挚结缡二十多年,年轻时第一次怀孕意外小产,伤了身子,之后便一直未能再怀上孩子。他夫妻二人恩爱情深,蒙挚不肯为此纳妾,只从隔房收养了一个侄儿承祧。但他虽不介怀,夫人却始终心结难解,常自郁郁。
直到几年前梅长苏回京,托请蔺晨和晏大夫一同琢磨了一副方子给蒙夫人调养身体。但蔺晨也和蒙挚直言不讳地说了——蒙夫人身体损伤已久,又已过四十,这方子主要是调理根基,固本培元,能不能再怀孕,却要看天意了。
事实证明老天爷也不是一味讨人嫌的,在坚持按方吃了三四年药之后,蒙夫人终于有了。夫妻二人一番悲喜交集过后,蒙挚自然就想着要感谢替他们找来两位圣手国医的那个人。虽然他已经不在人间,但也要到他灵位前焚香默祷一番,只盼英灵有知,他在地下也能和他们一同欢喜欢喜。
所以今天轮到休沐本不必入宫当值的蒙挚就纵马走在了从一品军侯府到禁宫的路上。他虽欢喜,却也没忘了林殊二字乃是今上毕生之憾,一边按辔缓行一边默默盘算着要怎样将话说得委婉些,不要再触动他心头痛处。
他想得入神,也没注意周遭情景,堪堪走到长街转角处忽听暗器破空之声,一支短箭向他劈面射来,蒙挚手一抬抓住了,向东西来处望去,却只看到路旁一栋小楼的屋脊上衣角一闪,那人想必已从楼的另一面翻下去跑了。
蒙挚不敢贸然去追,看了看手中的箭枝,却见箭头已经拗去,箭上绑着一张薄笺。展开看时,那笺上正中写着“呈今上御览”几个大字,右下角“江左盟拜上”几个小字,旁边画了个曲里拐弯的记号,其余就一片空白,再没别的字迹了。蒙挚心头一凛,他知道林殊必定在金陵留了江左盟势力,只是转入了暗中,可是三年多未露头角,这时却为何突然射来这样一封古怪书信要给皇上?这真的是江左盟手笔,还是什么人假托江左盟之名欲行不轨之事?
他拿着那薄笺对着日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其中玄机,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宫呈给皇上定夺——小殊行事向来莫测,别是他有什么话留给皇上却被自己耽误了。横竖只是一张纸,在确定无虞之前不让皇上触碰便是。
——
萧景琰在御书房与人议事,听到蒙大统领求见二话不说便允了。蒙挚进来行礼,说了句“臣有事启奏”便闭口不言,萧景琰微觉奇怪,但也不多问,打发走了与他议事的臣子,又屏退下人,这才道:“蒙卿何事?”
蒙挚便将路上之事讲了一遍,将那张信笺摊在萧景琰面前,说道:“谨慎起见,还想想办法找江左盟的人问问。只是不知他们金陵的暗舵在哪,不如写信去先问问甄平……”
萧景琰心想现放着江左盟宗主在那,找什么甄平?摆手道:“跟朕回养居殿,让苏先生瞧瞧再说吧。”
蒙挚垂下眼睛跟在他身后,心中暗自叹息——今上对那个苏伍倒真是十足十的信任倚重,如今连与江左盟相关的隐秘都毫不避讳地要“让他瞧瞧”,可他一个书生,再怎么文武全才,莫非连江湖上的门道都懂?
又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也不知何故有些不愿在苏伍面前提起林殊,去养居殿的途中便先低声将事情说了,道:“蔺晨和晏大夫都是受了小殊之托,臣觉得……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他一声,求皇上容臣去林氏宗祠拜祭。”
萧景琰听他说夫人有喜,也自替他高兴,可听到他说要去林氏宗祠拜祭好让林殊泉下有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沉吟了片刻才道:“小……那个苏先生一向视你如兄长,他若得知此事也定然高兴。横竖此刻是去养居殿,不如先将喜讯告诉他……”
蒙挚愕然看着他,原本的一团高兴忽然消散了大半。他早已打定主意不去多想皇帝和苏伍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也一直坚信着,即使萧景琰与苏伍是真心相恋,林殊在萧景琰心中仍然是第一位,永远不可能有人替代或超越。但此刻他听到小殊的名字,听到林氏宗祠,想到的却只是那个苏伍……
来之前他深怕自己要说的话刺了萧景琰痛处,可这时见他神色自若,林殊两字不再能刺痛他时,却又说不出的失落难受,只觉物是人非,连最念着小殊的萧景琰都已有了更加亲近看重之人,再过几年,还有谁记得小殊孤零零地在九泉之下?
他想着想着伤心起来,一直到了养居殿,和苏伍互相见过礼,仍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萧景琰本意是想他先告诉梅长苏这天大的好消息,可看他闷不做声神色古怪,只好先将那署名江左盟的信笺之事说了。
蒙挚心事重重,萧景琰喊了他两声才如梦初醒,一边说着“皇上恕罪”一边将信笺展开,梅长苏自然而然地伸手来接,蒙挚却退开一步避过了,低声道:“这信笺还不知有什么古怪,苏先生还是别用手碰得好。”
梅长苏眼尖,早在他展开笺纸时就看到了上面的江左盟花押,念头一转便猜到多半是蔺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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