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极卿一直牵着他的手,尽管那只手没那么大也没那么坚硬,裴极卿从未对他真的生气过——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最终都是这个人默默妥协,还带着一脸无所谓的笑意将他拦在身后,告诉他前面的妖魔鬼怪刀山火海都没有什么,因为裴叔叔有办法,裴叔叔会挡着……
决云低头,望向腰间的天子剑。
他曾以为这就是喜欢,仅仅为了所谓忠心,容鸾没有理由做到这一步,所以每到困难时他都暗暗立誓,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保护裴极卿,让他的所有付出都有结果。
可时至今日,裴极卿的反应和那些证据都说明一切,自己这份自以为是的爱,本来就是不属于他的东西。
借尸还魂,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诡异的事情,让决云整整反应了一个深夜。那一夜他回忆了许多,裴极卿与自己朝夕相处,他的字字句句虽能圆回来,可也有许多小细节很不自然:譬如他写字时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如果哪处比划写的不好,就会再提笔描一遍,书院先生向来说写字要一笔而成,不能反复描画,只有不懂筋骨架构的人才像画画一般临摹,即使后来学会,也会忍不住这样写。
又比如,在自己问他生辰时,这个人居然想了许久,容鸾是世家公子,怎会不记得自己生辰。
……
原来裴极卿之所以从未想过报答,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回报,那天自己装醉,他曾向萧挽笙解释过——为何会拼尽全力护着小皇子?深恩厚意,不得不报,士为知己者死,如是而已。
决云的余光扫到裴极卿那张落寞的脸,眼眶中居然开始有泪珠打转,他慌忙转身,用背影来面对他。
“裴叔叔。”沉默许久,决云缓缓开口,“林贺已经收到傅从思的回信,再过三日,我们会按他的计划行动,然后将他和赵德钦在京城外擒住,萧挽笙留在京城,带一部分禁军钳制住寿王和李圭。至于皇上,他愿意留在太庙等死,我找大夫看过他的病,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我会当这个皇上,你放心。”
“恩。”裴极卿点头,缓缓出了口气,这个小动作让决云怔了一怔。
“裴叔叔。”决云背着身问:“太上皇,真的对你很好吗?”
裴极卿愣住,决云强忍着微笑,仿佛是孩子在好奇的听故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事,之前你也说过一些,什么家里穷之类的光辉事迹,你不是很爱说吗?你喂过马吗?今天咱们从偏门进来,马夫老陈差点用扫帚打我。”
“喂过马,我经常被扫帚抽。”裴极卿站在门口,也笑着回忆往事,“马夫嫌我动作慢,有一次拿着马鞭抽我,一鞭子能带下一块肉,不过后来我当了侍卫,腰里装模作样的配了把剑,那马夫见我都躲着,生怕我砍他;萤火虫的事也是真的,不过我只试过一回,就有薪俸来买蜡烛了……”
“那奏折呢?”决云猛然问:“你写的字,是不是学着太上皇写的。”
“是。”裴极卿点点头,笑容里有些无奈,“当时很多人觉得我拍马屁,说我特意练太上皇的字,其实是我以前偷偷学,学的改不过来了。说老实话,我也写的不太像,他那个竖勾很细,我的稍稍粗些。”
“军情紧急,我就先回去了,京城虽有禁军,但你要注意安全。”决云耐心听完,缓缓起身,却始终以背影对着裴极卿,他将匕首放在桌上,而后一步步迈出门槛,手扶在天子剑顶端。
接着决云迅速出门,直到完全隐入夜色,他才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四下无人,决云施展轻功飞上屋顶,他无声的坐在瓦片上,向着暖阁的灯火望去。
即使什么都知道,他也希望裴极卿能稍微辩解一句,只要说一句这些都是假的,说一句是真心喜欢才跟自己上床,哪怕是在骗人也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想到这里,决云勉强止住的泪水又涌出眼眶,他像个孩子一般拾起瓦片,冲着树冠狠狠掷去,瓦片如刀般挟着风声飞过,死死钉在树干上。
决云将头缓缓埋进膝盖,在无人的夜色下低声哭泣,他哭了许久,才抹掉眼泪起身离去,月色无边,他决定收起这些无谓的情绪,他要好好的做这个皇帝,只有皇帝才能封别人做大官。
可决云不知道,就在他小心翼翼的背对裴极卿时,裴极卿也一直背对着他,那张总是微笑的脸上,也禁不住挂上泪痕。
他其实很想告诉决云,他与太上皇之间有许多流言却从未辩解,是因为他问心无愧,觉得流言十分无聊;
他很想告诉决云,爱望只能决定人有没有冲动,只有爱才能决定要不要将这份冲动继续下去,他之所以与决云做到最后一步,是因为他已经喜欢上决云,所以没办法抗拒。
可现在都没机会了,决云明确的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努力去做这个皇帝,一个要做皇帝的人,怎么能与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又怎么能让男人做自己的爱人。
既然注定做一个臣子,他就不会逾越这一切。
至少我可以做大官了。
裴极卿带着眼泪,挣扎着扯出一个笑容,开始努力沾沾自喜。
“容大人。”
刚刚马夫的声音传来,老头气喘吁吁,手里还拎着扫帚,“有人找您……”
裴极卿警觉回头,固有的理智瞬间将刚刚的情愫压下去,他抬眼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灰色斗篷,正一步步向这里靠近,他的脚步没有声音,似是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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